“孫啊~今天有時間過來看奶奶啦。喫飯沒有？要不要下碗面給你喫。”

一直住在祖宅里的奶奶，見到易輝的到來，很是開心。

拉著孫子的手，用濃重的方言，問東問西。

“奶奶，吃過飯才來的。我爺爺呢？”

放下手里提著的滋補品，易輝問道。

爺爺姓趙。

一般易父很少過來看望奶奶，基本都是易輝過來陪著爺爺奶奶聊會天，說說話。

要么，就是奶奶自己上門，找易輝的父親見見面。

以前年輕的時候，不太能理解為何如此，是后來隨著年歲的不斷增長，才逐漸理解了父親這么做的原因。

在易父4歲的那年，父親離世，是奶奶獨自帶著兒子，相依為命，艱難度日。

再后來，就結識了易輝現在的“爺爺”，攜子改嫁。

這么多年過去，奶奶和趙爺爺生下了一兒一女。

作為家中老大的易父，14歲就參加工作，肩負起了共同養家的責任。

直到后來和易母相識、成親、產子。

當年的易輝，不理解父親一路走來的遭遇和心境，還有些責怪易父不近人情。

畢竟那個特殊歷史時期，奶奶沒有改嫁的話，能不能維持住孤兒寡母的生活，尚未可知。

后來才真正想明白，在這樣一個半路家庭中，父親的位置會是如何的尬尷與不適。

娘疼幺兒。

過去困難，家里但凡有些什么好吃好玩的，統統都留給了小兒子。

易父只能在邊上看著。

而如果有剩余，同母異父的妹妹還在虎視眈眈。

作為男人，總不好和名義上的妹妹爭搶。

這無疑就造成了越來越深的隔閡與矛盾。

重生回來差不多兩年時間，易輝也只是偶爾過來探望一下二老，維系住彼此間，非常淡薄的親情關系。

“孫啊~聽你爸講，現在你自己在外面開了家公司，還給他們兩個置辦了個店面經營，這是有出息了呀！”

奶奶如今也才70出頭，身體尚且健康，泡了杯茶過來，放在了易輝身旁。

“都是小打小鬧。如今鐵飯碗被打碎了，只能自食其力。”

看了看祖宅里，雜亂的擺設，陳舊的家具，易輝也無法開口大包大攬。

一切的改變，都需要經過父親的許可。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哪怕就是嫡親，也體會不到上一代人的恩怨糾葛。

祖孫兩個，開始坐在堂屋內，聊起了家長里短，街坊八卦。

“袁家那個袁雨，你還記得不？小時候經常和你一起玩的那個。”

提起這個名字，易輝不要太熟悉。

如果拋開上輩子的話，也有差不多十幾年沒有見過面。

不是奶奶經常掛在嘴邊提起，真還記不起來，曾經生活里存在這樣一個人。

或許，這就是初代版，別人家的孩子吧。

奶奶一直有個習慣，就是能把外人夸到天上去。

一樣好，百樣能。

袁雨在奶奶眼里，簡直就是范本模板，對比的樣本。

長久這么下來，易輝當年心里不知道多厭煩這個久未謀面的人。

“他現在也開了家小鋪面，經營得紅紅火火。上次回來，還給我們這些老鄰居，人手一盒香煙，價格據說很貴。”

從舊時代過來的奶奶，有嗜煙習慣的。

只是這種語氣，非常讓易輝不適。

也難怪父母兩個，一般沒什么事，都不往這邊跑。

誰愛聽老太太絮絮叨叨，東家長西家短的瑣碎小事。

“奶奶，我這次給您帶了兩條煙，少抽點，多注意下身體。”

從塑料袋里，拿出兩條中華，遞到了奶奶手中。

易輝希望能用這兩條煙，結束這場沒有營養的對話。

就在奶奶端詳著手里的香煙，喜笑顏開的時候，趙爺爺從外面走了進來。

“易輝過來啦~老太婆，快去看看，袁家門前停了幾臺警車，你去問問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退休老人的生活范圍，也就是周邊一里，同一條街上的異常，都想要了解清楚。

易輝心里清楚，這到底是件什么事。

袁雨學人下海經商，又沒有那個做生意的本事，一直虧損，入不敷出。

正常人，要么關門認栽，要么想辦法改進。

這小子可好，不走正途，撈偏門。

溜門撬鎖，攔路劫道，壞事干盡。

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現在事情敗露，警方上門，十年起步的待遇跑不了。

這本是上輩子，奶奶到易輝家吃飯的時候，繪聲繪色講述出來的故事。

只不過今天湊巧碰到。

奶奶出門打探消息，易輝陪著趙爺爺東拉西扯。

憑著后世的閱歷和心態，倒也能聊上幾句，不至于像上輩子那樣冷場。

“易輝啊~現在你也長大了，以后有機會的話，多帶帶你老弟……”

就在易輝不知道該如何接著老人家的話，往下聊的時候。

奶奶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用著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焦慮的語氣，嚷嚷道：“這下子壞事啦！袁雨被抓走了，說是因為偷盜、搶劫。真沒看得出來，他居然是這么一個人……”

眼神有意無意瞄了眼桌子上，易輝帶過來的中華煙。

旋即便充滿著警惕的問道：“孫啊~你這個煙，沒什么問題吧？”

一聽這話，易輝當即站起身，面無表情的回道：“放心！奶奶，這煙您盡管抽，都是孫子我，憑本事掙回來的錢。”

“那就好！那就好！這么一比，還是我們家的孫子爭氣。”

人老成精，奶奶如何看不出孫子的情緒，急忙補了句夸贊。

“奶奶，爺爺，沒什么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還有點事要辦。”

說完，沒等老倆口說話，邁步走出了祖宅大門。

等易輝走出巷子口的時候，街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其中許多都是易輝熟悉的面孔。

打小就在這條街上長大，見到熟人也要過去打打招呼，才算不失禮貌。

“易輝過來吶！看到了嗎？這就是不聲不響做扎實事的結果……”

“易輝！過來讓姨看看，都大小伙子啦！”

“輝哥！抽煙抽煙！”

……

“各位好！順路過來看看我奶奶。有時間再去拜訪大家，有事先走！”

古舊的街道，路面極窄，易輝把車停在了主干道旁。

幸虧停在了遠離熟人的地方，不然好奇起來，沒完沒了的，懶得應付。

轉天到公司坐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開始指導陳若蘭工作。

看著對方表情嚴肅，姿態恭敬，點頭如搗蒜的樣子，易輝忽然心中涌現出一種快感來。

這樣的女人，不適合成為伴侶，但絕對適合職場打拼。

人就是這樣，過往的經歷當中，總會有某些人、某些事，橫亙在心頭，成為解不開的結。

或許，這也是莫名其妙，易輝開口將陳若蘭留下來的真實原因所在。

人人心底里，都躲藏著一只惡魔，或大或小。

能不能夠控制得住，就要看個人修養和道德底線了。

與其讓別人去驅使陳若蘭，還不如留在身邊，狠狠鞭策。

既滿足了女人追求物質的需要，又彌補了上輩子給易輝造成的傷害。

一舉兩得。

誰說成熟男人不小氣，照樣記仇得很。

開公司辦企業，真要較起真來，事無巨細，忙碌的很。

加上易輝有心刁難，陳若蘭手里的工作量，十分飽和。

雖說不能提前讓其體驗到“996”的福報，但“985”完全沒問題。

總要允許一批人，先忙起來。

陳若蘭這個女人，物質歸物質，愛財歸愛財，承受能力相比起同時代的人來說，相當的有韌性。

哪怕公司員工都看出來了易輝的“特別優待”，可她愣是一句怨言都沒有。

面對易輝時不時的PUA，反而一副甘之如飴的架勢。

某些時候，也有點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坐在辦公室里，待到差不多快要晚上七點。

看著外面忙碌個不停的陳若蘭，易輝差點當起了反思怪。

不會真是上輩子自己不求上進，配不上人家努力向上的性格吧？

正想著，李麗萍的電話打了過來。

“輝，今天周五，你回家吃不吃飯？”

“回，到時候你直接過來。”

講完電話，拿起公文包，推門而出。

“陳助理，到時候下班記得鎖好大門，辛苦啦！”

越過陳若蘭的辦公桌，下樓而去。

轉天周六。

許久不用的BP機，被易輝無意中，從包里翻了出來。

正打算扔掉，想著開機看看有沒有人聯系。

最新的信息被接收到顯示屏上。

“輝，有事回電話。英。”

身邊常聯系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易輝的手機號碼，這個“英”能是誰？

想了半天都沒想到，干脆回撥了個電話過去，迅速被人接聽。

“喂~哪位找我？”

“是易輝嗎？這個139的號碼是你的手機？我是曹英。”

同一個城市生活，老同學賊多。

易輝差不多有五六年，沒見過這位中學同學的面了，能有什么事情找？

“你知道傳銷嗎？”

靠！忘記了如今正是傳銷大行其道的年月，國家尚未出手整治，任由其野蠻生長。

“老同學，這個事情我沒什么興趣，要不你問問別人看？”

在這種純屬詐騙的事情上浪費時間，易輝可沒任何興致。

“不感興趣也可以出來坐一坐嘛，好久都沒見面了。”

要不怎么說，后世好多保險從業人員，都是脫胎于傳銷組織，連話術都基本相同。

“坐一坐倒是可以，你定時間。”

畢竟還是礙于同學關系，這點面子得給。

“就今晚八點，塔客堡。不見不散！”

“好！”

掛斷電話，易輝琢磨著屆時如何婉拒對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