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地精正站在冒險小隊前熱情地招攬生意，三角胡子隨著說話的動作顫動，手里還拿著一串金光閃閃的儲物戒指，腰間掛滿了鼓鼓囊囊的錢袋。

“一個標準的奸商。”赫米特輕聲說道，“總是知道如何讓自己的商品看起來最吸引人。”

“要我把他吃了嗎？”咕嚕躍躍欲試。

“不，我們要跟他好好談談。”赫米特撫摸著右手食指上的儲物戒指，“關于一條從破產貴族手里四萬買來，卻要價十二萬的項鏈。”

她下了樓，站在地精身后，用最甜美的聲音輕聲喚道：“利瓦爾先生。”

地精渾身一僵，三角胡子瞬間炸開，轉過身時，精明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圣、圣女大人！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巧。”赫米特微笑慢悠悠的說著，“我正想找您聊聊關于那條傳送石項鏈的事，您知道的，就是那條您說價值十二萬，慷慨贈送給我的項鏈。”

利瓦爾額頭上立刻冒出冷汗，胡子都蔫了下來：“項......項鏈？”

“沒錯，就是那條您從一位破產貴族手里，花了四萬金幣收來的項鏈。”赫米特保持著甜美的笑容，但聲音已經冷了下來，“我很好奇，一條二手貨是怎么在您這里身價暴漲的？”

地精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三角胡須都不安地抖動起來，小眼睛左右閃爍，似乎在尋找逃跑的路線。

“您......您是從哪里聽說的？”他艱難地開口，聲音都在發抖。

“這重要嗎？”赫米特歪著頭問，整個動作看起來天真無邪，“重要的是，您能否解釋一下，為什么要把一個四萬金幣的商品說成十二萬？”

大部分人都認識利瓦爾，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駐足觀看。

利瓦爾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卻撞在了墻上：“這個......這個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釋！”

“那就說說看呀。”赫米特露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我很期待您的解釋。”

“這個.....這得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利瓦爾環顧四周，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對一個商人來說，沒有什么比信譽受損更可怕的了。

“當然可以。”赫米特微微點頭，故意提高了音量，“正好我也不想太過為難您，畢竟，您可是翡翠商會的首席商人，想必不會做出坑騙顧客這種有失身份的事情。”

最后那句話咬得很重，讓利瓦爾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帶著赫米特來到自己的店鋪，這里挺豪華的，就是一個客人都沒有，地精搓著手，小心翼翼地開口：“其實這里面有些誤會......”

“誤會？”赫米特輕笑一聲，“把一個四萬的商品說成十二萬，這種三倍的差價也能叫誤會？”

利瓦爾急得直跺腳：“不不不，圣女大人您聽我解釋！那條項鏈確實是我從破產貴族手中買來的，但后來經過了特殊處理！”

“特殊處理？”赫米特挑眉。

“是的！”地精連連點頭，“我們在項鏈上刻畫了傳送符文，還加固了魔力回路，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而且您要知道，在這種地方，像這樣能穩定工作的傳送道具可是很稀缺的！”

赫米特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所以.......所以.....這個價格其實一點都不夸張！”利瓦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而且您想想，我可是把它白送給您了啊！這證明我對您的誠意！”

說什么白送，不還是拿了她的一枚金幣交換的。

“真是動人的解釋。”赫米特微微一笑，“如果真的是重新刻畫過的符文，為什么項鏈上的銘文會那么陳舊？您該不會是想說，那些褪色的符文是剛剛雕刻上去的吧？”

利瓦爾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地精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三角胡子都快貼在臉上了。

“所以，利瓦爾先生。”赫米特的聲音依然溫柔，但語氣已經冷了下來，“我建議您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作為一個商人，信譽可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利瓦爾終于崩潰了：“我說！我全都說！那條項鏈確實是二手貨，根本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我就是想趁機多賺點錢！”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柜臺下取出一個錢袋：“這是八萬金幣，還有您的那枚古金幣也在里面，就當是賠償！求您別聲張，我們翡翠商會的信譽經不起這種打擊啊！”

赫米特看著那個鼓鼓囊囊的錢袋，輕聲問道：“所以，你們翡翠商會一直都是這樣做生意的？”

當赫米特問出這句話時，利瓦爾的臉色變得比哥布林的綠臉還要難看了，他結巴的說著：“這個......這個真的只是個意外！我們翡翠商會向來信譽第一！”

赫米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輕笑一聲，邁步走向一旁的展示柜，指尖輕輕撫過一枚鑲嵌著紅寶石的戒指：“意外？就像這枚戒指上標注的價格一樣，是個意外？”

利瓦爾不敢說話。

“三萬金幣。”赫米特念出標價，“看樣式，應該是矮人工匠的手筆，不過這寶石的切割痕跡.....似乎不太對勁？”

她拿起戒指仔細端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正品的切割面應該是 49面，而這枚.....只有 42面，哈，這種仿制品，市面上最多賣一萬就已經很不錯了。”

地精幾乎是跳著過來解釋：“這、這一定是進貨時弄錯了！我這就去查！一定嚴懲相關人員！”

“是嗎？”赫米特將戒指放回原處，轉身走向另一個展示柜，“那這些精靈制作的月光布，想必也是進貨時弄錯的？布料的紋路明顯是人工仿制，連基本的月華都沒有。”

利瓦爾的絲綢長袍已經被冷汗浸透。

“再比如這些號稱是龍鱗打造的護甲。”赫米特繼續說道，“材質倒是不錯，可惜連最基本的魔力波動都模仿得如此粗糙。”

她一邊說，一邊不急不緩地踱步，每經過一件商品，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對于一個常年混跡于王國集市的冒險者來說，這些偽劣品實在是太好辨認了。

當初沒能認出來項鏈是假貨，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沒見過傳送石真品。

“你們的生意做得很大啊。”赫米特輕聲說道，目光掃過店內琳瑯滿目的商品，“光是這些贗品，就能騙不少錢了吧？”

利瓦爾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他彎下腰不住地鞠躬：“求求您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赫米特微微一笑，“那你們翡翠商會的其他人呢？他們也會不敢嗎？”

地精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這......這.....”

“所以說，這根本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對吧？”赫米特歪著頭，笑的燦爛，“整個翡翠商會，就是靠著賣這些贗品起家的。”

地精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慌忙從柜臺下又取出幾個錢袋，手抖得幾乎拿不穩：“這是五十萬！五十萬金幣！您千萬別聲張！”

“五十萬？”赫米特瞇起眼睛，“你們的生意這么好？這么快就能拿出這么多金幣？”

“我們......我們......”利瓦爾說到一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住了喉嚨。

赫米特眼神一凝。

這反應，跟那個冒險隊長臨死前一模一樣。

“看來，你們的秘密不止這些啊。”她輕聲說道。

利瓦爾再開口時就連說話都帶上了哭腔：“求求您別問了！這些事我們都不能說的！再問下去，我們會死的！”

“死？”赫米特挑眉，“所以你們也被下了言靈詛咒？”

地精的反應更加劇烈了，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嘴唇發青：“不能說......真的不能說.....”

“看來問不出什么了。”赫米特輕嘆了口氣，將那一堆鼓鼓囊囊的錢袋收進儲物戒指，“希望這筆錢能讓你記住教訓。”

“謝謝圣女大人寬恕！”利瓦爾連連鞠躬，額頭的汗珠甩在地上，“下次您再來，我一定給您最大的優惠！”

“還敢有下次？”赫米特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讓地精打了個寒顫，“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賣贗品，恐怕就不只是五十萬金幣的事了。”

利瓦爾哆嗦著點頭，那精心打理的三角胡子已經徹底濕透了，垂頭喪氣地貼在下巴上。

“至于翡翠商會的事......”赫米特轉身走向店門，“我會替你們保密，但如果有其他人發現了，那就不關我的事了，畢竟，這么多贗品，遲早會有人看出來。”

地精癱坐在地上，剛要松口氣的時候。

走到門口的圣女突然停下腳步，柔聲問：“對了，那些進入 25層的冒險者，真的都死了嗎？”

利瓦爾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赫米特擺擺手：“算了，當我沒問。”

走出店鋪，已經有不少人在門口圍觀。

那些商人和冒險者竊竊私語，顯然都在猜測剛才發生了什么。

有幾個地精商人更是急急忙忙地關上了店門，生怕自己也被盯上。

咕嚕滾到她腳邊：“我們該怎么辦？”

“先回去等海斯。”赫米特抬腳往回走，“等他的新裝備打造好，我們就下到 25層去看看。”

路過一間酒館時，渾濁的空氣混合著廉價酒水的氣味從門縫中滲出，不時有醉漢的大笑和酒杯碰撞的聲音傳來。

赫米特忽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酒館門口那塊破舊的木牌上。

酒鬼的嘴巴總是很松。

“咕嚕，你先去找海斯。”赫米特低聲說，“記得告訴他，我在這里等他。”

史萊姆蹦跶了兩下：“可是這里看起來好危險！”

“放心。”赫米特將幾縷散落的白金色發絲別到耳后，“我沒那么容易出事。”

確認咕嚕離開后，她仔細整理了下衣物。

她今天穿的是冒險者套裝，稍作調整就會顯的誘人。

解開了兩顆襯衣的扣子，馬甲的系帶被刻意放松了些，胸前的弧度更加惹眼。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酒氣和汗臭撲面而來。

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邁步走了進去。

酒館里擠滿了各色人物。

最顯眼的是那些冒險者，他們占據了大半空間。

有的穿著破破爛爛的皮甲，有的全副武裝，裝備精良。

一群地精商人擠在最陰暗的角落，壓低聲音交談著什么。

看到赫米特進來，他們明顯瑟縮了一下，低垂著腦袋不敢與她對視。

顯然，利瓦爾的事已經傳開了。

赫米特徑直走向吧臺，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擺動，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吧臺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獸人戰士，正往喉嚨里灌著一大杯麥酒，他的鎧甲破損嚴重，右臂纏著染血的繃帶，左肩的護甲幾乎完全碎裂，露出里面青紫的淤痕。

這家伙，看樣子吃了不小的虧。

“一杯麥酒。”赫米特站在獸人身旁，聲音輕柔。

酒保是個脾氣古怪的矮人，正在用一塊褪色的抹布擦拭著錫制酒杯，聞言抬頭瞟了她一眼，濃密的眉毛挑起：“十個金幣。”

這種劣質酒也敢賣這么貴？

不過赫米特也沒在意，直接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把金幣放在吧臺上：“麻煩來兩杯。”

獸人戰士瞥了眼那堆金光閃閃的硬幣，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位漂亮卻出手闊綽的圣女。

矮人酒保哼了一聲，熟練地調制著酒水：“這種地方可不適合圣女。”

“不要對圣女有太多偏見。”赫米特接過酒杯輕抿了一口，柔軟的紅唇沾上了一層水光。

這酒的味道確實難喝。

“您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她將另一杯推到獸人面前，眨了眨眼，手指在酒杯邊緣輕輕滑動，“看您的裝備，似乎不是本地的風格。”

獸人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但酒意上涌，還是開口道：“克魯恩。”

赫米特微微一怔。

克魯恩？

這個國家的名字她從未聽說過。

作為前任勇者，她幾乎走遍了所有的人類國家，也去過北方的獸人王國和南方的精靈之森。

就連那些偏僻的矮人定居點，她都一一拜訪過。

但克魯恩？

這個名字在她的記憶中完全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