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黑石鎮的街道十分清冷，沒什么人，偶爾還能看見街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正蜷縮成一團，睡得正沉。

露珠聚在草尖上，一陣風過，轟地摔碎成萬道金光。

隨之而來的，是蘇瑞爾的聲音：

“喂，我說，你真沒感知到昨晚上那家伙對你有殺意？”

肖納聳了聳肩道：

“當然感知到了，要不然我帶上你干嘛？”

蘇瑞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合著把我當免費保鏢了！我還以為有什么事，兩口把肉給吞完了，味都沒嘗出來！”

“怎么能這么說呢，咱們可是簽訂了契約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跟著我，保證你每天吃得飽飽的！”肖納呵呵笑道。

“說得好聽，”蘇瑞爾小嘴一撇，“那干嘛一大早就把我拉起來？飯都沒吃呢！”

肖納指了指遠處的集市市場，道：

“咱不是缺人么？我去招點人，你呢，就負責幫我買點那些貴族手里的高價糧食。”

蘇瑞爾有些疑惑：

“可今天早上那個神父不是說，糧食兩天后就運到嗎？還趕著去被奸商宰？”

肖納只是答道：

“那也是過兩天——更何況，能不能到還兩說呢。”

“有道理……”蘇瑞爾雖然沒有完全理解肖納的意思，但大概明白了肖納想表達什么。

說罷，她小手一攤，道：

“那好辦，錢呢？”

肖納笑瞇瞇地指了指蘇瑞爾的口袋：

“錢嘛……我沒有，但不是有你的小金庫嗎？”

蘇瑞爾一下跳出半米遠，緊緊捂住口袋，一副防賊的模樣：

“你想干嘛，這是我的！”

見狀，肖納語重心長地道：

“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我們的大家庭，是為了未來的美好發展！”

蘇瑞爾輕哼一聲，道：

“你說的對，但是……”

“就當我借你的！”

聽到這話，蘇瑞爾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道：

“早這么說嘛！”

她摸了摸自己懷里的小金庫，隨口問道：

“說起來，你這么在乎糧食是要干嘛？我們又不缺吃的。”

肖納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悠然反問：

“你覺得，要讓民眾投向神的懷抱，最需要什么？”

蘇瑞爾愣了愣，思考了一會，道：

“偉大的神跡？”

“錯。”

肖納搖了搖手指，道：

“這些固然重要，可對人民來說，甚至可能比不過一張餅、一塊黑面包。”

說罷，他也沒再多說些什么，只是背著手，往集市的方向徐徐走去。

蘇瑞爾跟在肖納身后，將周圍無家可歸、饑腸轆轆的人們盡收眼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兩人雖然身著神職人員的裝束，但鎮里大部分人還不知道新來了個主教。

就算了解，知道肖納長什么樣的也并不多。

因此，當他們在集市里穿行而過的時候，并未吸引太多目光。

畢竟，他們還屬于人類。

而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亞人冒險者，則更為惹眼。

“怎么這里亞人冒險者這么多？”蘇瑞爾撓了撓頭。

“不奇怪，”肖納隨意地打量著四周，“這里地處帝國邊陲，亞人在這里受到的束縛最小。”

諾頓帝國的法令規定，人類是一等公民，可享有一切應有權利。

而作為二等公民的亞人，拋去明里暗里的各種歧視，最重要的一點是——亞人不可獲封帝國的貴族爵位。

也就是說，亞人永遠只能從屬于貴族，也因此，許多亞人都只能從事游走于社會邊緣的職業。

譬如冒險者。

至于亞人的定義，經過幾十年的扯皮，最后也確定下來了一個大致標準。

即，顱骨與人類相仿，但有明顯異于普通人的特征。

雖然按這樣的標準來算，精靈、矮人等都可以算是亞人，算是“名譽人類”，但顯然他們并不會愿意接受這個稱呼。

只有那些混血種，卡在中間爹不疼娘不愛的，才會被如此稱呼。

此刻，集市里的亞人以半獸人為主，甚至還有個半哥布林，頂著一身綠皮在和攤主討價還價，而周圍人也早就見怪不怪。

“真沒想到這么多亞人……”

蘇瑞爾感嘆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戳了戳肖納，小聲道：

“哎，我聽說諾頓帝國的奴隸貿易很發達，這里既然這么多亞人，那肯定有不少亞人奴隸賣！”

“現在教會不是缺人嗎？買點奴隸干活不就是了？”

肖納神情古怪，忍不住笑道：

“你這聽說，得幾十年前了吧？奴隸貿易早就在法律上廢除了。”

他停下腳步，指了指身前不遠處的一塊匾額，笑道：

“現在啊，奴隸集市都已經改名成人才市場了！”

蘇瑞爾小嘴張了張，半晌，道：

“好像也沒什么差別……”

說話間，肖納已經走了進去，并回頭吩咐：

“那邊有人在賣黑面包，你稍微買倆麻袋的就行。”

說罷，他便往“人才市場”的更深處走去。

他也不擔心蘇瑞爾那邊出幺蛾子——涉及到錢和吃的時候，她可精著呢。

只是，按劇情發展，等會那邊需要他救個場，但也不急。

反正這整個黑石鎮，目前還沒有能威脅到蘇瑞爾的存在。

……

說是人才市場，其實這里，更像是某種意義上的冒險者行會，只是尚在雛形。

許多冒險者來來往往，有人類也有亞人。

此刻，他們大都聚集在一個個布告欄前，梗著脖子，努力想看清楚布告欄上的東西。

只是，也大都在一陣失望的嘆息中散開。

“真特娘的黑，去保護哥布林營地旁邊的礦洞挖黑石，才給十枚銀幣？老子才不干呢！”

“得了吧，這幫貴族就這樣，指不定，在他們眼里，咱的命連十枚銀幣都不值呢！”

“兄弟們，我找到個還算靠譜的日結，跟我來……”

聽著周圍的抱怨，肖納久違地感受到了熟悉的煙火氣。

說得好聽，他們是冒險者，說得難聽，也不過異界版三和大神罷了。

隔兩天干點日結，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且，大部分都是亞人——畢竟正經人類公民能干的活多了去了，沒必要把腦袋栓褲腰帶上過日子。

肖納擠過人群，從懷里摸出提前準備好的告示，將其張貼在了上面，引起不少注意。

雖然這里也有不少神職人員打扮的冒險者，但服飾如他一般精美的，倒還真不多。

很快，就有冒險者湊在公告欄前，將其上內容念了出來：

“教會招三名臨時工，有意向者請至隔壁酒館面試，酬勞面議，日結。”

“發布人：黑石教會主教。”

人群中傳出驚呼：

“黑石鎮的主教？”

沒有人懷疑其真實性，畢竟這種時候假冒不僅沒有收益，還面臨著掉腦袋的風險。

有的人想到了先前肖納的身影，眼神立刻變得炙熱起來。

主教啊！這種身份，出手肯定大方！

有的，則是想著，借此和主教攀上交情，一步登天。

只是，更多的冒險者則是嗤之以鼻，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哎，你們說，這一任主教能干多久？”

“甭管干多久了，反正都是不要臉的貨……”

……

半晌后。

肖納坐在酒館的椅子上，捏著下巴，打量起面前的幾名冒險者。

很快，他就開始點名。

“你，你，你……”

他的目光轉到一名極其罕見的女性半精靈身上，后者見他目光投來，連忙挺了挺高聳的胸脯，露出甜美的笑容。

“……還有你，你們都可以走了。”

半精靈愕然，連忙道：

“什么意思？”

肖納一邊記錄著選定的三人，一邊隨口道：

“意思就是，你們的面試不合格，回去吧。”

“我可是有精靈血統的！選我不會吃虧的！而且我還可以提供額外服務！”半精靈刻意俯下身子，露出討好的笑容。

肖納看都不看她泄露而出的春光一眼，對著選定的三名彪形壯漢道：

“三位，我們走吧，這里嘈雜，不方便討論。”

說罷，他直接就帶著三人離開了酒館，沒有半點停留。

只留下半精靈在原地發愣，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獸人，巨魔？

原來，這一任主教好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