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離抱起靈珠,鞭鞭打馬回府去了。
天色漸晚,下人們正準備著迎自家主子回府,卻見南宮離身后背著一個人。雖然衣衫襤褸,極其狼狽,但畢竟曾經生活過一段時間,還是認得出是靈珠的。他們還沒有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便被南宮離吼著去叫郎中來了。
進了府內,不多時,郎中提著自己的必用之物來到了府內,南宮離忙叫郎中為靈珠看病。這郎中在京城內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他拿出銀針在靈珠的兩處穴位上扎了進去。兩針下去,靈珠的氣色頓時好了許多。
"這毒已解,公子不必擔心。"
南宮離連忙道謝,賞了郎中許些銀子,派人送郎中回去了。
雖然已經解了毒,但靈珠的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竟又睡了過去。
南宮離苦笑的看著床上這個女子。她的眉眼,她的睡臉,早已與從前大不一樣。南宮離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叫她一夜之間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夜漸漸深了,南宮離卻是睡意全無。他看著床上這個女子,竟覺得有些好笑。
當初,她求著自家姑姑,要皇上下旨賜婚。自己冷落了她三個月之久,她一直死纏爛打。而后面,她一夜之間不僅變了個人,居然還寫下了休書!
如今,她又因為受到父親的牽連,一來二去居然又可以回到自己身邊。南宮離真的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孽緣。
夜里,靈珠睡得很熟。她都沒有醒來過。她不醒過來,南宮離也不打算叫醒她,任由她睡。只是每隔幾個時辰便用內力為她喝些水。她此時此刻的樣子,倒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清晨,靈珠緩緩的睜開了雙眸。
怪了,自己昨日明明是在一處林中,怎么今天醒過來竟是在這里?她坐了起來,忽然覺得這個屋子很熟悉,像是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
她正這么想著,忽然看到了對面桌子上睡著的南宮離。
這里定是南宮府了。她漸漸地想了起來昨天發生的事情。一定是自己陰差陽錯的叫南宮離救了回來。
看他這個樣子,昨天晚上他應該是照顧了自己一夜吧。
靈珠這么想著,忽然覺得心里暖暖的,臉又一下子紅了。她想要下床,卻不小心將香囊掉到了地上。這聲音不大,卻將南宮離從睡夢中拉了出來。他看靈珠的雙頰紅紅的,急著迎了上來:"怎么,你又感覺熱了?"
靈珠搖了搖頭。南宮離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并不燙,這才稍稍的放了心。
見他這個樣子,靈珠"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南宮離不知道她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低聲道:"怎么,你笑什么?"
靈珠看著自己眼前的這位男子,笑意便更是明顯了。
"你……很擔心我?"
經她這么一說,南宮離竟有些語塞。他慌亂的別過頭去不再看她:"你中了毒,只喝了一些水,想必是餓了。我這就叫人給你送些吃食來。"
他正準備起身走,卻突然被一雙小手從背后抱住。南宮離本以為靈珠又恢復了曾經的樣子,剛要甩開,忽然聽到靈珠的聲音。她的聲音淡淡的:"你也曾負過我,我亦曾煩過你。我們兩不相欠吧--"
她松開了手,南宮離回頭,只見她倚靠在床上,眼中帶有些淡淡的憂傷,仿佛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
"怎能說,是兩不相欠呢?"南宮離溫柔的拂過她的秀發,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日后你大可住在我這里。"
話說完,他轉身出去叫下人服侍靈珠起來了。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靈珠苦笑。
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靈珠搖了搖頭。幾位小丫鬟從屋外走了進來,服侍靈珠起來。想來也是他吩咐好了的。
簡單的用了餐,靈珠坐在桌前發呆。南宮離走了進來:"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靈珠把玩著手中的玉釵:"沒什么,只是閑來無事,隨意想想罷了。"
南宮離本是在院中隨意閑逛的,竟不想自己走到了這里來。
南宮離立到了靈珠身后,將一粉色的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個,可是你的?"
粉色的香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靈珠自然認得這個香囊。那是今天早晨,靈珠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給他戴上的。
"怎么,有問題嗎?"
他坐到了靈珠的對面,將那香囊收好:"沒有問題。"
二人之間的氣氛竟有些尷尬。她無聲,他亦不語。
忽然,她開了口:"你在朝中也算得上是皇上眼中的紅人。你可知道,我姑姑如今如何?"
說起皇后,南宮離臉色一沉:"皇后得知之后大病一場,畢竟剛剛得了皇子,身子本就弱,險些去了。"
他所言的倒是實話?;屎缶箾]想到上官家落得個抄家,親生弟弟被流放至邊塞,被自己疼愛了許多年,視為女兒一般的靈珠被貶為了軍妓。換作是誰都會如此的。
自那日后,宮中傳出消息,出了這件事之后皇上再未臨幸過皇后。皇后將自己關在屋內。若是皇上來了她便坐到床榻邊,說一聲臣妾病了,皇上請早些回去吧。
聽姑姑如此,靈珠長嘆一口氣:"誰曾料想,皇上動手會如此利落……"
南宮離見她如此,靈珠此時身子也不是很好,不應叫她太過擔心:"你也別太急了。說起來上次我到是見到了小皇子。"
靈珠知道她說的是姑姑生下不久的孩子,那個叫做瑄的孩子。說起來似乎也已經也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南宮離見她感興趣,便繼續說了下去:"那個孩子雖然才幾個月大,由宮人們帶著,可是看得出是個非常機靈的孩子。"
靈珠不語,只是聽他講。
南宮離雖然沒有得到什么回應,但是至少靈珠對這個孩子很感興趣,便決定以這個為話題,讓她稍微開心一點:"他胳膊一揚一揚的,李公公剛好從那里經過。有個宮女被李公公教訓過,就模仿孩子的聲音喊 "跪下!"李公公還以為皇家的孩子說話早,真的跪在那里不敢走了!"
聽到這里,靈珠撲哧一笑:"這孩子倒成了宮女們的保護傘了。"
"還有……"
兩個人在房中有說有笑,經過此處的丫鬟就在門外偷聽,三三兩兩的透過門縫看兩個人。兩個人從來沒有相同今天這般有說有笑的,看上去真的像一對璧人,那么讓人羨慕。
一個剛進來不久的小丫鬟低聲問:"昨天進來的這位姑娘是誰???"
另一邊一個粉裝的丫鬟戳了她的額頭一下:"笨,這都不知道!這可是曾經的世子妃呢!"
那個小丫鬟撓了撓頭發:"怎么,難道她現在不是世子妃?"
剛有人想要回答她,就被后面的丫鬟打斷了:"說什么話,你們說話聲音那么大,再叫里面的人聽到了!"
而偏偏是她的嗓音最大,叫南宮離聽到了。他光是聽聲音便知道是誰。他坐正了身子,喚了一聲:"阿玉!"
那個叫阿玉的丫鬟吐了吐舌頭走了進去,其他的丫鬟也知道是被發現了,忙跑走了。
"去,替本世子跑跑腿。"南宮離將一錠銀子交到她的手中:"城外十里有一個米倉,去買些米回來。"
南宮府怎么會缺米,就算是缺米也是要用馬車從糧店運送過來的。阿玉知道這是自家主子對自己的懲罰,這么多的銀子足夠買二百斤的糧食了,她一個小丫鬟又怎么弄得回來?
但畢竟是主子的吩咐,她亦不敢違抗,轉身出去了。
待她出去,南宮離抱著肩冷哼一聲:"爺的熱鬧也是那么好瞧的?"
他那模樣甚是可愛,靈珠又一次笑了出來。
只是她忽然想起了初心。昨日自己中了不知道什么毒,只覺得自己熱得很,很快便眩暈了過去。在一睜眼就看不到初心了。
"初心在哪里?"
忽然聽她這么問,南宮離的心一驚,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見南宮離的臉色不好,靈珠隱隱感覺要出事,忙問:"初心呢,她怎么沒和我在一起?"
如果初心真的在府上,得知自己醒過來她絕對會過來看自己的。可是她并沒有看到初心的身影。
"她……她昨天被人挑了手筋和腳筋扔下的懸崖,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不行了……"
聽到初心死了,靈珠心一緊。若不是因為自己,初心恐怕這個時候還活得好好的。越是這么想,她便越是內疚。
而旁邊仿佛還聽得到她昨日的話語。
"小姐,大抵,自今日起你我便無法相見了!小姐保重。"
仿佛眼前還依稀看得到她臉上的表情。她的眉眼,她的笑……
只是,雖然她很難過,臉上卻依舊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甚至還是保持這笑容的。
南宮離見她還是在笑著的,以為她已經預想到這種結果了。也沒有放在心上。沒人知道,靈珠此時此刻心里究竟是怎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