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秘老人
- 貢瓷迷蹤
- 暖寶貼
- 2869字
- 2025-02-27 22:45:57
汴京官窯遺址地下洞窟,潮濕的空氣里漂浮著釉料的苦澀。青銅鑄就的窖神像雙目赤紅,頭顱正以詭異的角度扭轉,面具縫隙滲出青黑色釉漿)
路青硯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看著窖神脖頸處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老人枯瘦的手掌正被釉漿凝結的觸須纏繞,那些半透明的膠狀物里嵌著細碎的宋瓷殘片,每一片都映著扭曲的人臉。
“青硯!快敲回音錘!“老人的呼喊被釉漿堵在喉間,他布滿皺紋的臉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瓷化。路青硯的視線突然定格在老人瓷化的左眼上——那枚灰白色的瞳孔里,清晰映出父親路明遠二十年前的模樣。
洞窟頂部突然簌簌落下塵土,赫連雪的笑聲混著黨項咒文從上方傳來:“路家的血脈,該給太祖陪葬了!“路青硯猛地轉身,看見窖神基座四周的八個青銅蟾蜍嘴里,正緩緩溢出暗紅色的釉漿。這些本該用來祭窯的圣物,此刻都被赫連雪下了蠱毒。
他的手撫上腰間的鎏金算盤,卻發現算珠早已被窯火淬煉得滾燙。三年前父親就是在這里離奇死亡,尸體被燒得只剩半塊腰牌。路青硯至今記得仵作的話:“路大人像是被活埋在窯變里,連骨頭都泛著釉光。“
窖神的觸手突然收緊,老人的小腿已經沒入地縫。路青硯發狠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讓他清醒過來。他沖向洞窟角落的檀木架,抓起那柄布滿裂痕的回音錘——這是父親生前所鑄,錘頭嵌著九片不同窯口的瓷片。
“赫連雪!“路青硯的怒吼在洞窟里回蕩,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回音錘砸向窖神的膝蓋。錘頭與青銅碰撞的瞬間,九片瓷片同時迸裂,發出尖嘯般的共鳴。窖神的動作猛地停滯,那些釉漿觸須開始簌簌掉落。
“不可能!“赫連雪的咒文出現裂痕,路青硯看見她站在通風口處,腰間銀鏈上的東珠正在瘋狂顫動。他再次揮錘砸向窖神的脖頸,青銅齒輪發出瀕死的哀鳴,整個神像轟然倒塌,將地縫徹底封死。
老人軟綿綿地倒在路青硯懷里,他瓷化的左臉在火把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路青硯顫抖著解開老人的衣襟,看見心口處那道熟悉的劍疤——與父親臨終時的致命傷分毫不差。
“叔父...“路青硯的聲音哽咽,他想起八歲那年,叔父路明遠突然失蹤,父親抱著他在汴京街頭找了三天三夜。老人費力地抬起右手,指尖還殘留著未干的釉漿,在路青硯掌心寫下一個“柴“字。
洞窟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路青硯抱起叔父沖向暗河。冰冷的河水沒過頭頂時,他聽見赫連雪的尖叫:“絕不能讓路家的人活著離開!“暗河下游的出口處,蘇婉青正舉著照骨鏡等待,鏡面上浮現的影像讓她瞳孔驟縮。
西夏王宮密室內,蘇婉青跪坐在青銅祭壇前,赫連雪的銀鞭正抽在她裸露的脊背上。壇中燃燒的黨項香突然轉為血色,蘇婉青的瞳孔猛地收縮,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青銅鏡里映出十二歲的自己,在黨項族的成人禮上被赫連雪推入滾燙的釉漿池。她尖叫著抓住池邊,卻看見赫連雪戴著人皮手套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記住,巫女的眼淚要淬入窯火?!昂者B雪的聲音混著樹脂燃燒的氣味,“王上要的不是兩個巫女,是你永遠的痛苦?!?
“??!“蘇婉青猛地仰頭,發間銀鈴碎成齏粉。赫連雪的鞭子停在半空,驚恐地看著蘇婉青后頸浮現出從未見過的圖騰——那是用西夏文刺寫的“叛“字,正在皮膚下流動如活物。
“你以為用蠱毒控制我就能永遠當王上的寵妃?“蘇婉青站起身,破碎的紗衣下布滿新舊鞭痕。她抓起祭壇上的骨瓷碗,將混著蠱蟲的藥汁潑向赫連雪,“你早該知道,我才是太祖選定的容器。“
赫連雪踉蹌后退,東珠發飾在香灰里摔得粉碎。她的手腕內側突然浮現出與蘇婉青相同的圖騰,只是顏色更淺——那是二十年前王上給她們下蠱時留下的標記?!安豢赡?..你明明喝了忘川水...“
蘇婉青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落在祭壇上的《天工開物》殘頁上。當血珠浸透“窯變“二字時,密室的石壁突然裂開,露出藏在其中的柴窯器。那些本該被銷毀的瓷器表面浮現出太祖的臉,每張嘴都在重復著赫連雪當年的誓言:“我要讓蘇婉青生不如死?!?
赫連雪的面目猙獰而丑陋?!霸搧淼目倸w要來的”,蘇清婉喃喃自語,“總要有個了斷。是時候了……”
汴京東郊藥廬,竹簾外細雨綿綿。路青硯為叔父更換藥布,發現老人后頸處有與自己相同的朱砂胎記。
“青硯,你可知太祖為何要將魂魄封入柴窯?“路明遠靠在搖椅上,瓷化的左眼倒映著跳動的燭火。他的右手腕內側,一行細小的黨項文正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路青硯沉默著將熬好的藥汁端過去,目光掃過叔父床頭的《天工開物》——書頁間夾著的紙條上,密密麻麻記載著近十年貢瓷失蹤的時間地點。昨夜在暗河逃生時,他分明看見叔父藏在袖中的東西,是半塊與父親腰牌嚴絲合縫的青銅殘片。
“景德元年,太祖率軍攻打汴京,卻在城下突然暴斃?!奥访鬟h的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他的謀士用邪術將魂魄封入柴窯器,妄圖借窯火淬煉重生。“他掀開被子,露出整條瓷化的右腿,“我和你父親當年負責押送那批瓷器,結果...“
藥廬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路青硯快速將叔父推進密室。當他握著短刀沖出去時,卻發現蘇婉青正站在庭院中央,衣襟上沾著新鮮的血跡。她的發間銀鈴只剩下三顆,每一顆都在雨夜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赫連雪在藥里下了蠱?!疤K婉青踉蹌著扶住門框,路青硯這才注意到她后頸插著三根銀針。她費力地扯開衣襟,心口處有一個黑色的蠱蟲印記,“我...我聽見你們的談話了。柴窯器里的...不只是太祖的魂魄...“
路明遠突然從密室沖出,將兩人撲倒在地。一支淬毒弩箭擦著路青硯的發梢射進梁柱,箭頭的紅羽上印著西夏王陵的圖騰。路明遠瓷化的右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他將隨身攜帶的青銅匣塞進路青硯懷里:“去找汴京守備司的周統領,匣子里的東西能證明...“
話音未落,赫連雪的身影從屋脊翩然而落。她赤著雙腳踩在雨水里,裙擺上的東珠每一顆都映著路青硯的倒影。路明遠突然發出一聲悶哼,瓷化的右眼裂開蛛網狀的紋路——赫連雪指尖捏著的,正是從他后頸拔下的蠱蟲。
“路家的男人,都該為太祖殉葬?!昂者B雪的指甲深深掐進蠱蟲,路明遠的口鼻開始滲出青黑色的血。蘇婉青突然咬破指尖,用血在照骨鏡上畫出黨項符文,鏡面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路青硯趁機制服赫連雪,卻在觸碰到她手腕的瞬間愣住——那上面戴著的翡翠鐲子,與母親臨終前送給他的一模一樣。赫連雪趁著他失神的瞬間掙脫束縛,化作一道紅影消失在雨幕中。
路青硯顫抖著打開青銅匣,里面整齊排列著十二塊柴窯殘片。當他將叔父的半塊腰牌放入凹槽時,所有瓷片突然懸浮起來,在空中拼出西夏王陵的立體地圖。蘇婉青的照骨鏡映出瓷片縫隙間流動的魂魄,其中一個分明是路青硯從未謀面的祖父。′
路明遠的聲音從血泊中傳來:“青硯...去窯變崖...你父親留了...“話未說完,他的整個身軀開始迅速瓷化。蘇婉青舉起照骨鏡對準逐漸僵化的尸體,鏡面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影像——年輕的路明遠抱著襁褓中的路青硯,站在熊熊燃燒的柴窯前。
藥廬外傳來馬蹄聲,路青硯握緊青銅匣,發現匣底刻著一行極小的字:“柴窯非棺,是匙?!疤K婉青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掌心躺著半枚東珠,正是赫連雪方才搏斗時遺落的。珠體內部隱約可見西夏王的面容,正在對著他們詭笑。
藥廬燃起熊熊大火,路青硯背著叔父的瓷化遺體,與蘇婉青躍上馬背。雨中傳來赫連雪的吟唱,每一句都在訴說著柴窯器里囚禁的無數魂魄。路青硯望著懷中的青銅匣,突然明白為何父親總說“窯火無情,卻能照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