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一盆刺骨的冰水澆在徐沐冉頭上，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鬼醫那張疤痕交錯的臉湊到眼前，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不耐煩的光芒。
徐沐冉一個激靈坐起身，冷水順著發梢滴落。他昨晚睡在茅屋角落的一堆干草上，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酸痛。環顧四周，屋內比昨晚更加昏暗，只有幾盞油燈提供微弱的光亮。
“前輩，現在天還沒亮...“
“閉嘴！修行之人還分什么晝夜？“鬼醫一把將他拽起來，力道大得驚人，“跟我來。“
徐沐冉跌跌撞撞地跟著鬼醫來到屋后一處空地。這里被清理出一塊圓形區域，地面刻滿了復雜的符文，中央放著一個半人高的青銅鼎，鼎內盛滿漆黑如墨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藥味。
“脫光，進去。“鬼醫簡短地命令道。
徐沐冉愣住了：“前...前輩？“
“耳朵聾了？脫光衣服，進鼎里去！“鬼醫不耐煩地揮舞著手中的骨杖，“這是'洗髓湯'，能強化你的經脈，承受太虛靈力的沖擊。“
看著那鼎中翻滾的黑液，徐沐冉喉嚨發緊。但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和林青羽的威脅，他咬了咬牙，迅速脫去衣物，爬進青銅鼎。
剛一接觸那黑色液體，一陣劇痛就從腳底直沖頭頂！徐沐冉差點跳出來，卻被鬼醫一掌按了回去。
“忍著點，這才剛開始。“鬼醫獰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包紅色粉末，撒入鼎中。
黑液瞬間沸騰起來，無數細小的氣泡附著在徐沐冉皮膚上，帶來千萬根針同時扎刺般的痛苦。他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抓住鼎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好...痛...“徐沐冉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痛就對了！“鬼醫毫不同情，“太虛靈力霸道無比，尋常經脈根本無法承受。當年那位創出《太虛經》的大能，可是用九天神雷淬煉己身的！“
隨著時間推移，痛苦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強烈。徐沐冉感覺自己的皮膚正在被一寸寸剝離，肌肉骨骼被碾碎重組。就在他即將昏厥時，鬼醫突然將一根銀針刺入他后頸。
“現在，運轉太虛靈力！“
一股清涼感從銀針傳入，暫時緩解了部分痛苦。徐沐冉勉強集中精神，調動體內那三條靈力小蛇。與往常不同，這次靈力運轉異常順暢，仿佛經脈被拓寬了數倍。
更奇妙的是，隨著太虛靈力流遍全身，鼎中黑液的痛苦逐漸轉變為一種奇特的酥麻感。徐沐冉甚至能感覺到，一絲絲精純的能量正通過皮膚滲入體內，被虛無之淵吸收轉化。
“感覺到了嗎？“鬼醫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太虛靈力的本質不是修煉，而是吞噬與轉化！“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徐沐冉的認知。確實，從最初吞噬林青羽的探查靈力，到后來吸收血蛭的生命力，他的太虛靈力增長都來自外界能量，而非傳統意義上的修煉。
“前...前輩，這是不是說...“
“閉嘴！專心感受！“鬼醫又撒入一把綠色粉末，黑液頓時變成了詭異的紫紅色，“現在，嘗試主動吸收藥力，而不是被動承受！“
徐沐冉閉上眼，全神貫注地引導虛無之淵的吸力。起初毫無章法，但漸漸地，他摸索出了一絲規律——將虛無之淵想象成一個漩渦，而非無底洞。漩渦中心產生吸力，邊緣則將吸入的能量初步過濾。
隨著技巧的熟練，吸收速度越來越快。鼎中液體的顏色逐漸變淡，而徐沐冉體內的三條靈力小蛇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分裂，最終變成了六條！
不知過了多久，當徐沐冉再次睜開眼時，鼎中液體已經變得清澈見底。陽光透過霧氣灑在水面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居然全部吸收了...“鬼醫難得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小子，你的天賦比我想象的要好。“
徐沐冉爬出青銅鼎，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疤全部消失不見，皮膚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光澤。更神奇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每一絲靈力的流動，如臂使指。
“多謝前輩指點。“徐沐冉真誠地行禮。雖然過程痛苦，但收獲遠超預期。
鬼醫哼了一聲：“別高興太早，這才第一天。“他扔給徐沐冉一套粗布衣服，“穿上，然后去抓十條'鬼面蟾蜍'回來。中午前完成，否則沒飯吃。“
“鬼面蟾蜍？“徐沐冉接過衣服，一臉茫然。
“沼澤東邊那片死水潭里多的是。“鬼醫不耐煩地揮揮手，“背上長著人臉花紋，會噴毒霧的那種。記住，只要活的，死了的沒用。“
徐沐冉穿好衣服，按照鬼醫指的方向出發。沼澤的晨霧比夜晚淡了些，但能見度依然很低。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看似平靜的水洼，誰知道下面藏著什么可怕生物。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泛著詭異綠色的水域，水面漂浮著大量泡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酸味。這就是鬼醫說的死水潭了。
徐沐冉蹲在岸邊觀察，很快發現了幾只潛伏在浮萍下的蟾蜍。它們背部確實長著酷似人臉的紋路，眼睛是血紅色的，體型比普通蟾蜍大上一倍不止。
“十條...“徐沐冉估算著難度。這些蟾蜍一看就不是善類，而且鬼醫特別提到它們會噴毒霧。
思索片刻，他決定嘗試用太虛靈力遠程捕捉。按照早上領悟的方法，他將虛無之淵的吸力集中在右手掌心，形成一個無形的小型漩渦。
“嗖！“
第一只鬼面蟾蜍被吸力牽引，猝不及防地飛向徐沐冉。就在即將落入掌心的瞬間，蟾蜍突然鼓起腹部，“噗“地噴出一股紫色霧氣！
徐沐冉早有防備，左手一揮，太虛靈力形成一道薄屏障擋住毒霧。同時右手迅速變招，一把捏住蟾蜍的后腿，將其塞進事先準備的布袋中。
“成功了！“他精神一振，如法炮制地捕捉剩下的蟾蜍。隨著技巧熟練，速度越來越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抓滿了十條。
回程路上，徐沐冉心情輕松了許多。太虛靈力的運用比想象中更加靈活多變，只要掌握訣竅，威力遠超尋常功法。
然而，就在距離茅屋不遠的地方，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前方霧氣中，隱約站著一個白色身影！
“林青羽？“徐沐冉心頭狂跳，立刻伏低身體，將氣息收斂到極致。但定睛一看，那不過是棵被霧氣扭曲的枯樹罷了。
“太緊張了...“他自嘲地搖搖頭，繼續前進。但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卻揮之不去，仿佛有雙眼睛在霧中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回到茅屋，鬼醫正在搗藥，見徐沐冉回來，頭也不抬地問：“抓到了？“
“十條，都在這里。“徐沐冉遞上布袋。
鬼醫打開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現在把它們倒進那個鐵籠里。“
徐沐冉這才注意到，屋內多了一個小型鐵籠，正是昨天關著黑狐的那個大籠子的縮小版。黑狐此刻不見蹤影，不知被鬼醫關到哪里去了。
“前輩，黑狐...“
“少問多做！“鬼醫厲聲打斷，“把蟾蜍倒進去，然后把手伸進去。“
徐沐冉以為自己聽錯了：“伸...伸手進去？“
“怎么，怕了？“鬼醫譏笑道，“區區鬼面蟾蜍的毒霧都應付不了，還修什么《太虛經》？“
徐沐冉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將十條蟾蜍倒入小鐵籠。這些蟾蜍一獲得自由，立刻鼓脹起來，背部的人臉紋路扭曲成憤怒的表情，顯然準備發動攻擊。
“記住，太虛靈力不僅能吞噬，還能轉化。“鬼醫在一旁冷眼旁觀，“要么控制它們，要么被它們毒死。自己選。“
徐沐冉深吸一口氣，將右手緩緩伸入籠中。幾乎在同一時刻，十條蟾蜍同時噴出毒霧！紫黑色的霧氣瞬間充滿了整個鐵籠，將他的手臂完全包裹。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從手臂傳來，徐沐冉看到自己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潰爛。他本能地想抽回手臂，卻被鬼醫一把按住。
“運轉靈力！別像個廢物一樣只會退縮！“
徐沐冉咬破嘴唇，強忍劇痛調動太虛靈力。六條靈力小蛇迅速游向右臂，在傷口處形成一個個微型漩渦。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侵入體內的毒素被一點點吸出，轉化為精純的能量，反過來修復受損的組織。
但這個過程極其緩慢，而毒霧的侵蝕速度更快。徐沐冉的手臂已經有一半變成了可怕的紫黑色，部分肌肉開始溶解，露出森森白骨。
“太慢了！“鬼醫厲喝，“將虛無之淵投射到體外，直接吞噬毒霧！“
投射到體外？徐沐冉從未嘗試過這種方法。但生死關頭，他別無選擇。集中全部精神，他將意識沉入虛無之淵最深處，然后...向外擴張！
一股無形的波動從他胸口擴散，在右臂周圍形成一個扭曲的空間。鐵籠中的毒霧如同受到召喚，瘋狂涌向那個扭曲點，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十條鬼面蟾蜍驚恐地后退，背部的人臉紋路扭曲成恐懼的表情。
更驚人的是，徐沐冉右臂的傷勢開始飛速愈合。新生的肌肉組織如同活物般蠕動、延伸，覆蓋裸露的骨骼，隨后是皮膚、毛發...不到半刻鐘，一只完好如初的手臂重新出現！
“哈哈哈！好！好！“鬼醫拍手大笑，“這才像話！太虛靈力就該這么用！“
徐沐冉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剛才的經歷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收獲也是巨大的——他不僅掌握了外放虛無之淵的技巧，還證實了太虛靈力確實可以吞噬轉化各種形式的能量，包括劇毒。
“休息一個時辰。“鬼醫收起鐵籠，“下午練習'太虛引雷'。“
“引雷？“徐沐冉虛弱地問。
“就是引動天雷劈自己，然后用太虛靈力吸收。“鬼醫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討論晚飯吃什么，“這是《太虛經》筑基期最重要的修煉法門。“
徐沐冉眼前一黑。引雷劈自己？這哪是修煉，分明是自殺！
午后，鬼醫帶著徐沐冉來到沼澤深處一座孤零零的石臺上。石臺表面焦黑，顯然經常被雷擊。天空中烏云密布，隱約有電光閃爍。
“這里是方圓百里唯一的引雷點。“鬼醫遞給徐沐冉一根鐵棍，“舉著它，運轉太虛靈力，天雷自然會被吸引。“
徐沐冉接過鐵棍，手微微發抖。雖然上午的經歷讓他對太虛靈力有了新的認識，但直面天雷還是太瘋狂了。
“前輩，若是失敗...“
“那就死唄。“鬼醫聳聳肩，“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有不冒險的？周老頭就是太保守，才讓你連最基本的太虛引雷都不會。“
想到周老者，徐沐冉心中一動：“前輩與周老者是舊識？“
“舊識？“鬼醫冷笑一聲，“算是吧。八十年前，我們三個一起發現了《太虛經》殘卷...“
“三個？“
“閉嘴！專心引雷！“鬼醫突然暴怒，一腳將徐沐冉踹上石臺，“再廢話我就親自動手劈你！“
徐沐冉不敢再多問，乖乖舉起鐵棍，按照鬼醫教導的方法運轉太虛靈力。六條靈力小蛇游向四肢百骸，在體表形成一層極薄的能量膜。同時，他將部分靈力導入鐵棍，使其發出微弱的銀光。
起初什么也沒發生。烏云在頭頂盤旋，卻遲遲沒有雷電落下。就在徐沐冉以為今天不會打雷時，一道刺目的閃電突然劃破長空！
“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中，徐沐冉只看到一道白光當頭劈下，隨后便失去了知覺...
當徐沐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茅屋的干草堆上，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灼燒般的疼痛。窗外已經漆黑一片，顯然昏迷了很久。
“居...居然沒死...“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確認自己還活著。
“當然沒死，有我在呢。“鬼醫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吸收了大約十分之一的天雷之力，還算不錯。“
徐沐冉努力坐起身，發現身上涂滿了某種散發著薄荷清香的藥膏，緩解了部分疼痛。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看到自己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銀色紋路，像是被雷電烙下的印記。
“這是...“
“雷紋，證明你成功吸收了天雷之力。“鬼醫遞過一碗散發著腥臭的黑色藥湯，“喝了它，能幫助煉化體內的雷力。“
徐沐冉捏著鼻子灌下藥湯，頓時一股熱流從胃部擴散至全身，與那些銀紋產生共鳴。他驚訝地發現，虛無之淵中的六條靈力小蛇此刻全都變成了銀白色，游動時帶著細小的電火花。
“天雷之力是最純粹的能量形式，對太虛靈力大有裨益。“鬼醫難得地解釋道，“從明天開始，每天引雷一次，直到你能完全吸收一道天雷為止。“
徐沐冉暗暗叫苦。一次就差點要了他的命，每天一次？但感受著體內澎湃的雷力，他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方法確實見效神速。
夜深人靜時，徐沐冉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睜眼一看，那只神秘的黑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屋內，正用血紅的眼睛注視著他。
“你...“徐沐冉剛要出聲，黑狐突然躍到他身邊，前爪輕輕按在他嘴唇上，示意他安靜。
更奇怪的是，徐沐冉竟然聽懂了這無聲的暗示。黑狐收回爪子，轉身走向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跟我來“。
出于某種直覺，徐沐冉輕手輕腳地跟上。黑狐領著他穿過茅屋后門，來到一處隱蔽的小空地。月光透過霧氣，為一切蒙上朦朧的銀紗。
黑狐在空地中央坐下，突然開口說話：“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徐沐冉驚得后退半步——這狐貍竟然會說話？！
“別大驚小怪。“黑狐的聲音直接在徐沐冉腦海中響起，是一種中性而空靈的音調，“我是'夜煞'一族最后的血脈，天生就能心靈傳音。“
“你...你為什么要幫我？“徐沐冉警惕地問。
黑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前爪，在空中劃出一道復雜的軌跡。銀色的光點隨著它的動作懸浮在空中，逐漸形成一個奇特的符文。
“這是《太虛經》中記載的'虛空印'，能夠暫時開辟一個小型空間。“黑狐解釋道，“鬼醫不會教你這些，因為他自己也不會。“
徐沐冉仔細觀察那個符文，發現其結構與周老者教他的幾種法印有相似之處，但更加復雜精妙。
“為什么要偷偷教我？“
黑狐的血紅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周明河和鬼醫都只把《太虛經》當作工具，而你...你有機會領悟其真諦。“
“真諦？“
“太虛不是終點，而是起點。“黑狐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起來，“天地始于虛無，萬物歸于虛空。太虛靈力之所以能吞噬一切，正是因為它最接近世界的本源...“
隨著黑狐的講述，空中的符文開始旋轉、分解，化為無數光點融入徐沐冉體內。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頭——虛無之淵不僅僅是一個靈力儲存處，更是連接某種更高層次存在的通道！
“記住這種感覺。“黑狐的身影漸漸模糊，“明晚同一時間，我教你第二式...“
當徐沐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茅屋的干草堆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但體內流轉的那股奇異能量，以及腦海中清晰的符文記憶，都證明那不是幻覺。
窗外，沼澤的霧氣更加濃重了。在遙遠的某個方向，一道碧綠的劍光劃破夜空，又迅速隱沒。徐沐冉肩頭早已移除的追蹤符位置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似乎在警告他——危險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