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男一女和一臺手機的攝像頭，被五花大綁在儲物間角落的男子正瑟瑟發抖著。

他叫龐苛基，一個不良青年，多次因斗毆事件被拉去治安隊喝茶。

這次無目的乘機只是因為家門口的一個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個魔導儲物器。

信上讓他想辦法搭上這輛航班，其他的不用多管。

而那儲物器里是三百立方米的精純魔能，按信上說的，這是預先支付的一半酬勞。

精純魔能因只能在監測隊吸收空間破洞時獲得，而十分昂貴。市面上的價格，三立方米要接近四位數，往往還有價無市。

宋世軒耗盡手中精純魔能結晶后才知道這么一回事，他足足用掉了五十立方米，腸子都悔青了。

所以毅然決然地，龐苛基登上了這航班。

只是上個飛機而已，還能出什么事？

總不可能剛好有兩個魔能監測隊的人吃飽撐著找他麻煩，把他給打一頓然后綁起來吧？

“我說的是真的啊，信上只是告訴我要趕緊吸收完就來這趟航班，其余的我什么都沒干啊！”

“那你剛剛拿刀刺我干什么，你就是一個壞人先生！”

尹賽露硬氣地往前一站，兩顆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龐苛基。

“我說我平時經常進局子，還手是下意識反應，你信嗎？”

尹賽露剛要發作，宋世軒先一步提出質疑。

“你說你不會魔術式，身上也沒一件魔導器，那你剛剛催動魔晶做什么？”

“在公文包里，你打開看看，有一張符箓。”

宋世軒打開公文包，里面的確有一張泛黃的長方形紙條。

雖然看起來的確像那么回事，但宋世軒認得，這是一張魔法銘文，似乎主要用于傳送。

而其上隱隱透出一陣紊亂的魔能氣息，足以掩蓋住龐苛基那異常的魔晶。

“信上說，遇到麻煩了，就一股腦把魔能運進去，它會帶我到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具體去哪里嗎？”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龐苛基一臉恐懼，兩頰的雀斑都像要擠在一起。他似乎很急切地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吐出來，以表示自己的誠實。

為什么他會害怕呢？因為剛剛被綁起來的時候，面前的兩人用手機似乎和誰打起了通話。

一接通，對面就傳出了一個少女急躁的謾罵聲，直撲宋世軒而去。

然后三個人大張旗鼓地開著什么會議，場面就混亂起來。

龐苛基只隱隱約約聽見“不擇手段”啊、“廁所”啊、“撬開他的嘴”啊之類的零碎話語。

再看一眼宋世軒手上的馬桶塞，他腦海里瞬間蹦出一副自己被以特殊手段審訊的非人畫面。

嗯，那樣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會害怕。

宋世軒皺起眉頭，龐苛基說的不像假話。從他剛剛拿刀攻擊、拙劣的催動魔能方式上看，的確不像一個魔導師的樣子。

可他體內那顆人頭一樣大的魔晶卻是九階頂級魔導師才具備的，如果加以磨練都能跨入監測隊長最低標準的魔士級別。

這些，應該是那龐大精純魔能的功勞。只是這樣一來，這好不容易抓到的蛛絲馬跡反而變得朦朧起來。

“雅雅姐，怎么辦嘞？”

尹賽露跳到被支架支起的手機旁，對著鏡頭道。

權雅雅看了眼表，八點五十三分，離預告信上的九點不遠了。

眉頭一皺，兩只白嫩的手在桌上不安分地擺動著。

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特別是對方組織送出的魔能。

掃了眼尹賽露手上儀器的魔能波動圖，這種形狀很眼熟，簡直就像每天都要打交道的魔能破洞一樣。

和魔能破洞一樣？

權雅雅眼前一亮，迅速打開自己的平板，把龐苛基魔晶的波動圖與之前自己收集到的D級破洞波動圖做對比。

結果出人意料，不說嚴絲合縫，但兩者的波動規律完全一致，只剩波幅上的些許大小差異。

“宋世軒，本小姐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好了。”

“啊？”

宋世軒一臉懵，但權雅雅還是自顧自地下發號令。

“你要看好龐苛基身上的魔晶，它很有可能用來是連接空間破洞的通道。”

“他的魔晶？”

宋世軒轉過頭，盯著正在被尹賽露拿根羽毛撓腳底板“嚴刑逼供”的龐苛基。

的確，他的魔晶構造和昨天的D級破洞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同以精純魔能為底，他的魔晶和靈晶都有許多相似之處。

“辦完這次任務，獎金多少？”

權雅雅看著屏幕里宋世軒的認真臉，翻了一個白眼。

“三千。”

“嗚嗚嗚，主人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孩子這次搭上老命了都，保不準你就沒機會吃上我做的飯了。”

權雅雅感到一陣惡心，這么個比自己大七歲的大男人撒起嬌來，有點遭不住。

還他做的飯呢，學了一個月，煎個蛋都能弄出一鍋致癌物。

“那你買手機預支的工資本小姐報銷行了吧，等下沒事別打擾我。”

“嘟——嘟——”

權雅雅趕緊掛斷了電話，她要趁著林怡慧還沒回來，趕緊聯系副隊長崔振。

宋世軒放下手機，發現一旁尹賽露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他看。

“變態先生都被雅雅姐調教成什么樣了呀，‘嗚嗚嗚，主人——’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耶。”

“嘭！”

宋世軒一拳下去，常年習武的尹賽露都反應不過來，吃痛地抱著腦袋趴倒在地板上。

“唔，我要告訴雅雅姐去！變態先生，你等著扣工資吧！”

宋世軒剛想還嘴，卻渾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背后冒出來。

不，不在身后，這只是人沒安全感時本能的表現。真正的問題，出在他的靈晶上。

他的靈晶仿佛受到了某種牽絆，在和遙遠的某處什么東西共鳴著。

一震一顫的感受，似乎要沖破他的靈晶，撕碎他的胸膛。

深思片刻，宋世軒抹去腦門上冒出來的冷汗，迅速撕碎了手上那張銘文，這才平息下來。

他剛剛突然想起來，這張傳送用銘文，是通過吸收大量精純魔能以打破空間來傳送的。

難道說，這就是魔能破洞的真正來歷？

沒等宋世軒徹底平靜下來，被撕碎的銘文爆發出一陣光芒。一道魔法陣從其中冒出，但這次直逼被五花大綁在一旁的龐苛基而去。

“咻！”

“誒，什么東東？”

龐苛基先是一愣，隨即面色大變，身體不自然地抽搐起來。

“柯基？柯基你怎么了柯基，你不能死啊柯基！”

尹賽露剛從地上爬起來，又蹦到龐苛基身旁，徑直蹲了下去。看她那眼角要掉眼淚的小女生模樣，就像寵物即將過世的可憐小孩一樣。

“啊啊！老子，不是狗！啊啊……”

看向一臉痛苦的龐苛基，宋世軒思考起救他的方法。

剛剛的魔法陣印刻到了他那腦袋大的魔晶上，似乎在催化空間破洞的形成。

那就，想辦法幫他把陣解了？

走到身邊，宋世軒切實感受到了龐苛基體內濃郁的精純魔能，伸出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雖然有點不道德，但他確實想到了個損招。

“柯基，那張符咒已經深入你的魔晶，你馬上就會因為魔晶自爆而粉身碎骨。”

“老子，不是寵物……”

雖然不滿，但龐苛基猙獰的面龐上，流露出的恐懼要更多些。

“救，救救我！”

“啊，可禁咒已經生效，你的魔能已經開始暴動了，除非……”

宋世軒欲言又止，急得龐苛基不停地蠕動。

“除，除非……什么？”

“除非，我犧牲自己，把你暴動的魔能與禁咒全引進我的魔晶，這樣才能救你！”

龐苛基一聽，自己好不容易提升到九階的魔晶要被抽空，心里是十分抵觸的。

但胸口仿佛被隕石擊中般，巨大的撕裂感讓他不得不放下執著。

“快，救我！”

宋世軒嘴角偷偷一翹，上鉤了，免費的精純魔能。

雖然他已經結出了靈晶，但以當前的容量大小，想要使用魔法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之前趕路來機場的路上使用的飛行魔法，或者出手解除龐苛基使用符咒的微型魔法，已經是極限了。

這時，一道嬌喝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不對，變態先生你承受不住的，這種事要讓我來！”

尹賽露一只手擔在胸口，眼里宛若裝下明星般閃耀。

“我們監測隊隊員，有義務保證包括變態先生在內所有普通百姓的正常生活秩序。”

宋世軒嘴角一跳，這家伙這么有責任感的嗎？

可是你的責任心，很不負責任地在摧毀我的笑容啊喂！

“不，你是女孩子吧。”

宋世軒上前一步，毫無征兆地抓起尹賽露的另一只手，將她攬在懷中。

“男生，怎么能讓這么可愛的女孩去冒險呢？”

“欸，欸？”

錯愕中，尹賽露面龐上不自覺冒出一片紅暈。

得知如此，宋世軒心里松了一口氣。免費的魔能，到手了！

“我說，救，救我，你們倒是，先來……救我啊！”

“啊？哦，柯基你不能死，堅持住啊柯基！”

耳邊傳來半死不活的呼救聲，宋世軒這才放開了尹賽露，蹲在全身幾乎要散架的龐苛基身邊，慢慢吸收起夢寐以求的精純魔能。

而身后的少女，在短暫的大腦空白后，思緒逐漸簡明起來。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宋世軒的時候，是在監測局的女廁。

后者十分自然地走進大門，在尹賽露嚇得尖叫之前，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犯的錯。

而當時，他似乎也是著急地把自己攬入懷中，以相似的話語尋求她的原諒。

“可愛的小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嗎？”

雖然說，他被趕來的眾人抓起來交到了治安隊，最后還是權雅雅大費周章把他給撈出來的。

“真的，是一個十足的變態呢。”

宋世軒沒聽見身后的嘀咕，他正在享受大自然的饋贈。

自從結晶以來，將近一個月沒有享受到如此精純的魔能了。

由于周圍的魔能都參雜了十分多的地球法則，自己每次都要不停地把靈晶里的魔能提煉幾次，才能達到足以使用魔法的程度。

別說用來進階了，能夠保證日常魔能消耗就不錯了。

而現在，每一絲每一毫精純魔能從龐苛基體內流出，涌入宋世軒靈晶內，都給他十足的舒適感。

以至于，他幸福地流下了些許淚水，雖然這在龐苛基和尹賽露看來是痛苦的淚水就是了。

時間慢慢過去，魔法陣早已因魔能的枯竭而失去了破開空間的能力，龐苛基也漸漸恢復過來。

但，宋世軒沒停下腳步，他的靈晶正在沖擊一個小瓶頸。

“哥，別吸了哥，我不痛了，你再吸我感覺我要沒了哥！”

“不，現在還不能停下，還沒有根除！”

那顆魔晶現在只剩半個拳頭大小了，看得龐苛基心里涼涼的。

“哥，停下，哥！”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啊！”

“求你了，停下吧，停下吧，我魔晶要沒了！”

“人類前進的道路上，沒有可以停止不前的理由！”

“混蛋，你在熱血些什么東西！”

“去啊！去啊啊啊！”

在龐苛基絕望的眼神中，自己的魔晶縮得只剩下指甲蓋大小，宋世軒才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已經突破了瓶頸，在異世界那套體系里，正式從初習者達到了初級尋跡者階段。

但單從魔能容納量來看，也就堪堪到三階魔導師的程度。

魔晶和靈晶內的空間都是扭曲的，龐苛基那一個腦袋大小的魔晶也能裝得下三百立方米的精純魔能。

而具體容量多大，還是取決于對晶體的提純程度。不過在魔導師的升階體系中，似乎沒有提純這么個說法，只看魔晶大小。

“唔，我的，我的魔晶，我的魔晶啊，嗚……”

看著龐苛基生無可戀地趴在地板上痛哭，宋世軒心里升起一絲罪惡感，但很快被掩埋下去。

他這可是在救人，嗯，沒錯，不吸干凈點會出人命的。

“變態先生搞定啦？”

應聲回頭，尹賽露坐在座椅上，面前多了臺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電視機，正在看水洛市電視臺轉播的A級破洞處理。

“幾點了現在？”

“九點過十分了，我們這航班已經沒問題了，接下來只要等著到飛機場就OK啦——”

尹賽露像小孩子一樣拍擊著身邊的座椅，示意宋世軒坐過去。

剛看一眼轉播內容，宋世軒就被A級破洞所吸引住了。

那將近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間破洞，雖然被極其耀眼的光芒所覆蓋，但其中冒出的精純魔能可想而知。

每個破洞周圍都有幾十名隊員嚴陣以待，雖然現在還沒有一只魔獸冒出來，但灰蒙蒙的天空還是讓原本一片生機的地面渲染上十足的壓抑。

一場巨變即將到來，水洛市的未來還是一片未知，但在此之前——

“你們能不能給我松綁啊，我要上廁所，忍不住了！”

龐苛基像一條蠕蟲般在地上抽動著，宣泄著自己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