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弦月環顧四周,未見熟悉的身影,隨口問道:“徐家兄妹呢?”
話音剛落,宋遼那凄愴的面容映入眼簾,他聲音顫抖:“他們沒了。”
宋弦月身形一僵,難以置信地追問:“什么沒了?”
宋知修從祠堂深處走出,臉色陰沉似能滴出水,眾人目光在他與宋弦月之間來回穿梭,氣氛愈發壓抑。
宋弦月卻似渾然不覺,一把抓住宋遼胳膊,急切追問:“徐嫣和徐昌嶺,都是在圈子里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怎么可能說沒就沒了?你們到底去做了什么?”
宋遼被她抓得胳膊生疼,可更疼的卻是心,他哆哆嗦嗦道:“那斗,那古墓里的斗,有怪物,從來沒見過的怪物,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徐嫣和徐昌嶺就被拖走了,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宋弦月死死盯著宋知修,眼神里滿是質疑與憤怒:“徐嫣是徐家出了名的天才,多少次化險為夷,徐昌嶺更是個老油條,怎么跟著你們去了一趟,就落得這般下場?你們到底瞞著我們做了什么?”
宋知修沉默良久,才沉聲道:“你跟我進來。”
宋弦月甩開宋遼,大步跟上宋知修。
一進內室,宋知修關上門,轉身面對宋弦月,神色凝重:“這次的事,遠比你想象的復雜。我們這次去的古墓,是前些年偶然發現的一處線索,一直藏著掖著,就是想等時機成熟再行動。可沒想到,那墓里的情況,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
宋弦月冷聲道:“所以,你們就拿徐家兄妹去冒險?”
宋知修眼神一暗:“我們誰也沒想到會這樣,原本以為憑借我們的本事,能全身而退,可那怪物,來得太突然,太快了。徐嫣和徐昌嶺是為了掩護我們,才……”他話未說完,可其中的悲痛與自責溢于言表。
宋弦月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宋知修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可一想到徐家兄妹的慘狀,她就忍不住憤怒。
她咬了咬牙:“那接下來你們還打算去嗎?”
宋知修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去,一定要去。那墓里藏著的東西,關乎著整個考古界,甚至關乎著我們宋家的未來。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
宋弦月沉默了,她深知宋家在考古界的分量,也明白宋知修肩上的責任。可她更清楚,此去兇多吉少。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中滿是決絕:“我也要去。”
宋知修眉頭緊皺,斷然拒絕:“不行,太危險了,你去了只會拖累我們。”
宋弦月卻毫不退縮:“我從小就學習考古知識,這些年也參與了不少項目,我不是累贅。而且,徐家兄妹的仇,我也要幫著報。”
宋知修還想再說什么,宋弦月卻已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堅定的話語在空氣中回蕩:“我意已決,你們要去,就得帶上我。”
當然,該了解清楚的事勢必一定要了解清楚。
在宋家大宅的雕花門前,宋弦月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焦急而哀傷,像一只迷失在風雨中的鳥兒,不知該何處安放。
家族的眾人正圍坐在一起,氣氛壓抑得仿佛連空氣都要凝固了。
這些年,宋家一直由宋知修打理,他的話在這座宅子里就是律令,所有人都對他唯命是從,此時更是沒人敢露出半分異色。
宋弦月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后定在宋遼身上。
宋遼是宋知修的心腹,多年來一直跟隨著他,為人老實本分,素來以準確傳達信息著稱。可此刻,他卻滿面驚慌,那慌亂的眼神讓宋弦月的心狠狠揪起。
“怎么沒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的聲音在顫抖,每個字都似是從牙關艱難擠出。
宋遼卻只是沉默地望著宋知修,眼神中滿是為難與恐懼。
宋知修的目光冷冽,如一把利劍,輕易就讓宋遼低下頭,不敢再多言。宋弦月心中一沉,瞬間明白了宋知修下了封口令。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憤怒與不甘,抿著唇,朝宋知修走了過去。每一步都似踏在自己的心上,疼痛而艱難,可她顧不得這些,她需要答案。
宋知修見宋弦月走來,趕忙拉著她走進屋里,順手關上了門。屋內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仿佛連時間都凝滯了。
“沒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尸體呢?”宋弦月的聲音冷得像冰,雙眼直直盯著宋知修,渴望從他那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帶不上來。”宋知修避開她的目光,讓她在沙發上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給她倒了杯熱茶,“現在只是理論上存在,因為我們沒有親眼看到。”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可這不確定卻如一把錘子,重重砸在宋弦月的心上。
“可你們說的那么肯定。”宋弦月突然將茶水打翻,茶湯在桌上肆意流淌,似是她心中無法遏制的慌亂,“沒有親眼看到,那你們回來做什么?你們不用救人嗎?現在是什么情況?”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一絲歇斯底里。
她不能接受,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宣判了結局,而他們卻連救人都做不到。
宋知修看著被打翻的茶杯,眉頭一蹙,可片刻后又恢復了平靜,“如果能救,我們肯定會將他們帶回來。”他的聲音依舊沉穩,可這份沉穩在宋弦月聽來卻像是在躲避。
宋弦月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回頭看了看門外,心中暗暗想到,宋遼大概和徐昌嶺相處久了,學壞了。
可轉念又想,宋遼是宋知修的人,一直跟著宋知修,不是胡說八道、大驚小怪的人。他平時傳達信息都很準確,今天這副崩潰的模樣,絕不是裝的。
宋弦月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更大的恐懼,宋知修是想讓她接受現實,其實人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宋弦月從小接受的教育就超乎旁人,她一直相信,只要努力,就沒有闖不過去的難關。可現在,面對這種情況,她卻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宋知修就這樣放棄,她要拼盡全力去爭取,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絕不放棄。
宋弦月的手微微發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今天竟沒拿巧克力。
往常,她在口袋里放幾塊巧克力,無聊時吃一顆,那微苦微澀的味道,能提神醒腦,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可今天,這習慣卻成了她焦慮的注腳。
宋弦月身處宋家老宅的客廳,對面坐著宋知修,她從來沒想過徐家的兩個精英會出事。
從她所了解的徐家歷史來看,這兩個人是徐家精心培養的,他們聯手,無論是探索古墓還是倒斗,都不在話下。
這么多年來,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他們下墓,從未失手。
“老三,你就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嗎?”宋弦月捏了捏眉心,“為什么外面那些人都那副低沉消極的模樣,看樣子發生了十分可怕又無能為力的事,還有你宋老三無法解決的事嗎?”
宋知修看著她,眼神復雜:“不是我們不救,可救他們會死更多人。他們兩個搞不定的地方,這些人里就沒有更有本事的人。在那樣的地方救人,就是以命換命。你知道的,他們的命是命,這些人的命也是命,他們替我做事不假,可我不是讓他們替我賣命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坍塌還是什么情況?”宋弦月焦急地問道,極少有人可以直接確定無法存活的情況。
宋知修語氣低沉:“你知道人一旦進入沒有氧氣的地方會發生什么嗎?他們進去的地方很古怪,而且時間已經超過了他們準備的氧氣的含量。除非他們能想辦法制造氧氣或者找到其他供氧的方法,但……壓根就不可能。一個人掉進水里兩三個小時沒上來,剩下的工作不是救援,而是打撈尸體,因為壓根就不可能活著,他們也是一樣,可是打撈尸體會犧牲更多的人命。”
“你是說,他們掉進水里了?”宋弦月難以置信,“你知道的,他們來自徐家,徐家可是超級厲害的家族,你說他們掉水里淹死了?”
“那不是普通的水。”宋知修解釋道,“你知道青藏高原為什么氧氣稀薄嗎?是因為海拔高,所以氧氣很少。而那個地方因為地勢極低,同樣氧氣很少,就是地下河的一個空腔,也就是在那個空腔中發出聲音,河水就會大量倒灌,將整個空腔全都淹沒,三個月之后水才會開始退出來。當地人叫做羊公泉,那條河就叫做羊肚河,他們進去尋找一個入口。”
宋弦月的心揪成一團,她知道宋知修說的是徐家的兩個子弟,徐嫣和徐昌嶺。他們此次進入羊公泉,是為了尋找一個傳說中的古墓入口,這個入口據說隱藏著徐家祖先留下的寶藏和秘密。
徐嫣和徐昌嶺是徐家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他們繼承了徐家的優良傳統,擅長各種盜墓技巧,而且膽識過人。
在進入羊公泉之前,他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包括氧氣設備、照明工具、繩索等。然而,當他們進入地下河的空腔后,由于地勢特殊,氧氣含量極低,而且聲音會引起河水倒灌,整個空腔被水淹沒。他們被困在了那個黑暗、缺氧的環境中,生死未卜。
宋弦月想起徐嫣和徐昌嶺平日里的笑容,他們總是充滿活力,和她一起討論盜墓的技巧和趣事。
如今,他們卻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她的心中充滿了擔憂和愧疚。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陷入絕境。
宋知修語氣格外平靜,帶著一絲滄桑,不知道為什么,里面的河水忽然就開始大量倒灌,那條河很長也很大,如果要潛下去救人,需要非常專業的潛水隊伍,河水倒灌,將整條河都淹了,我們退了出來,根本就沒辦法營救。
羊公泉的傳言,宋弦月早有耳聞,而且確實存在。
傳說,乾隆游江南路過頓洞寨腳,當天烈日當空,遠近無一口井,口渴難忍,他正想著,見樹林下有一老頭畢恭畢敬地擺著三葫蘆水迎客,乾隆喝下整整三葫蘆水,感激涕零。之后,乾隆走進頓洞寨,問及寨腳的那位老人,寨上老人說,寨腳無住戶。乾隆帶著土紳重返寨腳,確無住戶。他才恍然大悟,這山住著一條羊龍,看著寬廣的田壩和森林茂密的森林,需要這條羊龍來管護,隨即口封:龍公羊本善,遇旱則下雨,逢暑則興風,風調雨順,保寨安山。從此,羊公喊水泉更加靈驗,凡過往行人,如有口渴,敬向“羊公”乞水,則有求必應,你會得到一股清澈的泉水,水質帶有甜味,清爽可口。
難道,這世上真有什么羊龍嗎?
當然,事實并非如此。
其實,這是一種地下水的毛細現象,這類泉多分布于巖溶地帶的石灰巖溶洞中,當人們在泉口吼叫或發出其他聲響時,聲波傳入泉洞內的儲水池,使里面空氣產生共鳴震動,進而對即將要溢出的水面形成壓力,于是產生水波,再通過一些毛細管道涌現出來,就形成了涌泉。
難道就這樣了,什么也不做?宋弦月看著宋知修的表情,宋知修沒必要騙她,他也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
宋弦月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被夜色籠罩的庭院,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玻璃,留下一片氤氳的水霧。
她的心中滿是焦灼與不安,像有團火在胸腔里燃燒,卻又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死死壓制著,只能在黑暗中徒勞地掙扎。
宋知修的話還縈繞在耳畔,每一個字都似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斬斷她心中那最后一絲希冀。
“你就待在家里,你去了就是送死……你不要拖后腿,也不要找麻煩。”他的語氣堅定得毫無轉圜余地,可她宋弦月從未是個能眼睜睜看著親人陷入險境卻坐視不理的人。
回想起徐家兄妹在任務中失聯,她的心就像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冰水里,麻木卻又疼得鉆心。那些救援人員無奈的搖頭,張家人帶著遺憾離去的背影,都像一把把利刃,不斷地在她心口上割裂出更深的傷口。
可她不信,她不信在這廣袤的世間,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
宋知修是她最敬愛的弟弟,卻總是像兄長一樣,他的話她向來言聽計從,可這次,關乎徐家兄妹的生死,她做不到如此絕情地放棄。
宋遼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宋弦月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眼神瞬間柔和了幾分,卻又帶著些無奈與心疼。
“二小姐,您別再胡思亂想了,先生也是為了您好,您就聽他的吧。”他輕聲勸道,試圖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將宋弦月從那黑暗的泥沼中拉回。
宋弦月緩緩轉過身,眼神卻在瞬間捕捉到宋遼手中那部黑色的手機。那手機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她的無力。
她幾步快走,一把抓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速劃動,那些復雜的密碼就像是一道道艱難的關卡,卻也在她熟悉的操作下逐一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