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倉庫的門口，陽光透過半開的門灑在她身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她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忙碌的中年婦女。對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腰間系著一條沾滿污漬的圍裙，正忙著將一箱箱貨物遞給搬運工。

她的動作麻利而熟練，顯然是在這行干了多年。中年婦女擦了擦手，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你們是哪里來的？”

“南城。”宋弦月微微一笑，語氣平靜。

“你知道南城為什么叫南城嗎？”中年婦女停下手中的活兒，眼神里透出一絲狡黠。

宋弦月微微勾起嘴角，笑容里帶著幾分玩味：“有點意思。”

這時候，有人過來搬貨，女人將打包好的紙箱一個一個遞了過去，同時不耐煩地趕著宋弦月：“你坐在這里影響我工作了，去別地玩吧。”說著，她將紙箱往宋弦月這邊推了推。

宋弦月往旁邊讓出位置，心里卻暗暗思忖：這個女人隱藏極深，而且十分謹慎。想來也是，從業幾十年，怎么可能簡單到哪里去？

除非腦袋被門夾了。

宋弦月微微皺眉，又看了一眼倉庫里堆積如山的貨物，最終還是決定暫時離開。她轉身走向陳闕所在的貨架區。

陳闕正挑著一些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小物件，宋弦月掃了一眼，發現他幾乎沒踩雷，心里不禁有些驚訝。

這些物件雖然看起來普通，但多少都有些價值。

“隨便買吧。”宋弦月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陳闕，語氣隨意。

陳闕接過卡，微微一愣：“這……”

“哪怕宋知修停了我這張卡，可我到底有自己的產業。”宋弦月淡淡一笑，“雖然比不過宋家提供的，卻也不差。”

陳闕點了點頭，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

他跟著宋弦月這么久，早已知道她并非表面上那個依賴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她有自己的底氣，也有自己的驕傲。

“況且，也不知是陳闕運氣好，還是他跟著徐昌嶺學到了些本事，那些東西確實不錯。”宋弦月心里默默想著，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兩個人抱著紙箱回到車里，宋弦月看了一眼倉庫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這里暫時沒什么收獲，他們干脆又回到了醫院。

醫院的病房里，宋弦月和陳闕剛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宋知修的人已經來了。出院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宋知修的效率一向很高。

之后，他們又訂了一間民宿。

這間民宿的條件符合宋知修的消費水平，卻也不至于太過奢華。宋弦月走進民宿的時候，發現里面已經住了不少人。她微微皺眉，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宋弦月在民宿的院子里轉了一圈，最后來到了樓頂。她剛踏上樓頂，就看到秦故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目光迷離，也不知在看什么。

沒有看到宋知修和徐昌嶺他們，聽其他人說，他們已經出來了，應該還在山里等著。宋弦月靜靜地站在秦故身后，看著他出神的樣子，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不曾想秦故現在竟然成了宋知修的得力助手，可這次的事情，似乎讓他也有些心灰意冷。

“在想什么呢？”宋弦月輕聲問道。

秦故微微一愣，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迷茫：“沒什么。”

宋弦月走到他身邊坐下，目光掃過遠處的山巒：“你知道南城為什么叫南城嗎？”

秦故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宋弦月會問這個問題：“南城……是因為它在城市的南邊吧。”

宋弦月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深意：“南城之所以叫南城，是因為它曾經是南朝的舊都。這里承載著太多的歷史和秘密，就像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秦故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宋小姐，你真的相信那些傳說？”

宋弦月微微一笑，眼神堅定：“我相信，有些東西，是時間也無法磨滅的。”

秦故坐在一塊青石上，眼神淡漠，仿佛與世隔絕。他的身邊站著陳闕和宋弦月，兩人一左一右，卻像是被他刻意忽視的存在。

陳闕率先打破沉默，狠狠地踢了秦故一腳，語氣滿是不屑：“小子，膽子挺肥的啊，還敢出現在這里。”

秦故卻像是沒聽見，目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看向遠方。他輕聲說道：“要變天了。”

宋弦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的天際一片烏黑，黑壓壓的烏云籠罩著天空，仿佛一場世界大戰即將來臨。她心中微微一緊，卻也忍不住被這詭異的景象吸引。

仔細看去，烏云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涌動，隱隱約約，撲面，而來云的邊緣，閃電劃過，偶爾還能看到一絲微弱的陽光，兩種極致的景象交織在一起，詭異又震撼。

秦故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又看了一眼手機里的天氣預報，輕聲說道：“十分鐘之內就會下雨。”

“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誆我們？”陳闕氣得不輕，聲音里滿是懷疑和憤怒。

秦故依舊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宋知修花錢請我來騙你們，你以為我會來？你真是臉大。前面那些只是開胃菜，真正的大事還在后面。”

陳闕聞言，忍不住看向弦宋月，撇嘴道：“瞧把你能著的，你和宋先生有什么關系？否則他怎么會這般信賴你？”

宋弦月微微皺眉，她也有些不解地看著秦故。

秦故正襟危坐，整個人處于一種極端安靜的狀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宋弦月心中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讓宋知修如此信任他？

她和陳闕站在秦故身邊，而秦故的注意力卻早已不在他們身上。

他看著遠方的云，一點一點地變化，緩緩起身，拉開背上的雙肩包拉鏈。包里露出一個佛龕，外面裹著一層紅布。

秦故小心翼翼地將佛龕放在青石上，點上三炷香，隨后跪了下來。

陳闕忍不住低聲說道：“這是什么意思？徐嫣跪佛像，他跪神龕啊。”話還沒說完，風聲漸起，烏云壓頂，緊接著，雨如傾盆般落下。

雨滴打在樹葉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瞬間淹沒了他們的聲音。秦故閉目祈禱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干擾。

他拜了幾拜，從佛龕下拿出一疊紙，起身走進林子深處。

陳闕和宋弦月對視一眼，跟了上去。秦故將那疊紙放在頭頂，試圖用這些紙擋雨。陳闕忍不住看向宋弦月，卻發現她也是一臉迷茫。

宋弦月搖頭，她哪里知道秦故在搞什么。

宋弦月站在窗邊，目光穿過玻璃，凝視著遠處的林子。烏云如同被黑暗吞噬的巨獸，正緩緩向這邊移來。

林子里傳來陣陣嘈雜聲，仿佛有無數生命在低語，又像是古老的秘密在低吟。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直到它們穿透風雨，傳入民宿的每一個角落。林子那邊的云壓得很低，幾乎觸手可及。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劃破黑暗的天際，將大地照得如同白晝。雷聲滾滾，震耳欲聾仿佛，天穹即將崩塌。

這一刻，宋弦月才真正體會到“黑云壓城城欲摧”的震撼。天空在瞬間完全黑了下來，只剩下閃電的光芒在黑暗中肆意揮灑。

宋弦月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烏云之上，她想起了自己曾經試圖分辨大自然聲音的經歷。那些聲音，或輕或重，或遠或近，卻總是帶著一種神秘的韻律。

她看向大雨中的秦故，他的身影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孤獨。就在這一刻，宋弦月忽然明白了什么。

“這小子找死就別放過他，最后一道閃電劈死他。”陳闕在旁邊嘀咕著，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和擔憂。他看著秦故在雨中獨自站立，仿佛在與這場暴風雨對抗。

宋弦月突然轉身，走下樓，毫不猶豫地走向林子。

陳闕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他深知宋弦的性格月，一旦她決定了什么，就很難被改變。

宋弦月走到秦故身邊，兩人相距不到五米。冰冷的雨水如注般傾瀉而下，淋在她身上，瞬間將她全身濕透。

她抬起頭，讓雨水沖刷著自己的臉龐。雨滴的沖擊力很大，一顆接著一顆打在臉上，疼得她微微皺眉。

然而，她并沒有退縮，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感受著這一切。

她突然想起，曾經在宋母的筆記中看到過類似的場景描述。宋母在沙漠中也曾經歷過這樣的時刻——觸手可及的閃電，那么近又那么遠，感覺云也在手邊，一抬手就能觸碰到，就像是做夢一般。

宋弦月心中一震，她意識到，這并不是簡單的自然現象，而是某種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線索。秦故依然站在雨中，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機械。

每一次雷聲、雨聲響起，他都會用耳朵對著天空，眼睛快速運轉，卻沒有絲毫光彩。閃電從他眼睛里劃過，仿佛他失明了一般。

他的手在油紙上快速劃動，留下許多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密碼，讓人完全看不懂。宋弦月站在他身邊，開始努力聆聽周圍的聲音，這些聲音是如此陌生，她從未聽過這樣的振動。

即便如此，她依然十分耐心，看著秦故在巨大閃電中的身影。她意識到，讓她失去原來的謹慎，讓她失去恐懼的，不是疲倦，而是一種無法察覺的在意和牽連。

這種聯系讓她忽視了一切，無法感知危險，無法感知悲天憫人，甚至無法感知自己所堅持的意義。

她這些年一直在努力尋找真相，卻從未想過，真相背后隱藏的是一種牽連。無論經歷了什么，無論有多少回憶，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她的心緒就會隨之變化，無法保持冷靜。

終于她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不僅僅是真相，更是一種與他人的聯系，一種無法割舍的情感紐帶。雷聲再次響起，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秦故手中的油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上面的符號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神秘。宋弦月伸出手，輕輕握住秦故的手。

她的手冰涼，卻帶著一種溫暖的力量。

“你在找什么？”她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清晰。

秦故微微一愣，轉過頭看向她。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又很快恢復了平靜。“我不知道。”他低聲回答，聲音被風雨掩蓋。

宋弦月沒有松開他的手，而是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她知道，這場暴風雨不僅僅是自然的怒吼，更是他們內心深處的掙扎。

他們都在尋找著什么，卻又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曾經，她的一位頗有佛緣的朋友給她說過，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后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他當時說，這段話其實涉及人生的三種境界。

涉世之初，懷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與新鮮，對一切事物都用一種童真的眼光來看待，萬事萬物在我們的眼里都還原成本原，山就是山，水就是水。

隨后，深處紅塵之中，有太多的誘惑，在虛偽的面具后隱藏著太多的潛規則，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實的，一切如霧里看花，似真似幻，似真還假，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很容易地讓人在現實里迷失了方向，隨之而來的是迷惑、彷徨、痛苦與掙扎，有的人就此沉淪在迷失的世界里。

后來，又開始用心地去體會這個世界，對一切都多了一份理性與現實的思考，山不再是單純意文上的山，水也不是單純意義的水了。

換言之，人生的經歷積累到一定程度，不斷的反省，對世事、對自己的追求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認識到“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要放棄的是什么，這時，看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只是這山這水，看在眼里，已有另一種內涵在內了。

只是因為人身閱歷不同，心境不同，看到的風景不同罷了，其實從一開始變化的就不是風景，而是人的心境。

宋弦月微微抿唇，一言不發的回到民宿。

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復雜，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內心的風暴。

陳闕站在她的身后，輕聲問道：“發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跑了出去，又突然跑了回來？”

宋弦月微微抿唇，語氣平靜得像是湖面的波紋：“大概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吧。”

她轉身，看向陳闕，眼神中帶著一絲堅定：“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做些什么？”

陳闕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宋弦月已經接著說道：“要不然我們也當一回田螺姑娘？”

然而，在此之前她決定偷偷去一趟九寨溝。

徐昌嶺和徐嫣不在，宋知修自然不擔心她會繼續做些什么，所以并未限制她的行動。

確定好想法之后，她領著陳闕再次出發。

九寨溝的清晨，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山谷，陽光透過云層灑下斑駁的光影。

宋弦月和陳闕站在諾日朗瀑布前，瀑布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水霧在陽光下形成一道道絢麗的彩虹。宋弦月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讓她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里真的太美了。”她感嘆道，眼神中滿是對這片山水的喜愛。

陳闕卻顯得有些嚴肅：“美景固然重要，但我們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來旅游的。”他從背包里拿出那張衛星地圖，仔細比對著眼前的地形。

宋弦月湊過去，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地圖：“你覺得，玄都王墓的入口會不會就在這附近？”

陳闕搖了搖頭：“不好說。這張地圖只是個線索，真正的入口可能隱藏在更深處。不過，既然徐嫣能找到這里，我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