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這里的空氣帶著幾分潮濕與陰冷。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上裹著一件不知從哪里撿來的破舊外衣。
古墓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陌生,卻又似乎隱藏著某種熟悉的氣息。她已經在這里待了快兩天,身體的疲憊和傷口的疼痛讓她幾乎失去了意識,可耳邊的對話卻像一縷微弱的光,將她從混沌中拉了回來。
宋知修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仿佛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坐在不遠處的石臺上,身旁燃著一堆不算明亮的火把,微弱的光暈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他的眼神深邃,似乎能洞察一切。
而她,只能勉強撐開眼睛,看著他,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你知道嗎,這個玄都王墓的主墓部分,早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讓人探索完畢了。”宋知修的聲音在空曠的墓室中回蕩,帶著幾分慵懶和漫不經心,“風水局,才是我真正關注的核心。”
她微微皺眉,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知道宋知修是個厲害的人物,接手宋家后,他似乎對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而她,只是個憑借直覺行事的普通人,很多時候只能靠猜測來理解這個世界。
“這個風水局并不局限于古墓本身。”宋知修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當年和母親一起下來的那個高人,可能在各處都做了風水的設置。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我知道他的存在,也明白他的厲害。”
她心中一震,母親的名字在她心中總是帶著幾分神秘和敬畏。她知道母親是個手段凌厲的人,出手快、狠、絕,是那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強大存在。
“而那個高人,又是誰?”她從未聽說過。
“那個高人姓張,叫張荇。她是張家的后人,性格古怪,不喜歡說話,皮膚很白,身體不太好,但能力很強。”宋知修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她是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強者,不服管,也不會臣服于任何人。和母親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微微點頭,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蒼白而倔強的女子形象。她能想象那種性格,就像是一把隱藏在鞘中的利劍,看似平凡,實則鋒芒畢露。
“張荇和母親的關系不太好,但也沒什么仇恨。”宋知修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么,“她們只是性格不合,張荇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則,一旦決定了什么,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她心中一動,似乎隱隱抓住了什么。
母親和張荇,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卻在同一個地方相遇,又因為某些原因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母親的了解,可能還遠遠不夠。
“而且,我基本可以確定,修建這個玄都王墓的時候,挖到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宋知修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那些玩意出現在洞口里,進入查看的人,基本上都會消失。很多這樣的洞口,人剛進去,就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她的心猛地一沉,那些消失的人,難道和她現在所處的困境有關?
她想起了自己進入古墓時的種種詭異經歷,那些奇怪的聲音,那些滿是孔洞的巖石,似乎都在暗示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用先進的設備考察過,整個古墓的形狀,像是一尊大佛。”宋知修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當年玄都王墓選在這樣的地方,一定是有理由的。”
她的心跳加速,那些傳說中的故事,那些被忽略的細節,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清晰起來。
她突然意識到,宋知修之前有意無意透露給她的那些信息,其實早已暗示了這一切。只是當時她太過疲憊,太過專注于自己的目標,而忽略了那些隱藏在話語中的線索。
“你累了。”宋知修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休息一下吧,等你醒來,我們再繼續。”
她微微點頭,身體的疲憊讓她無法再支撐太久。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閉上眼睛,聽著宋知修的聲音漸漸遠去。那些關于風水局的猜測,關于張荇和母親的故事,還有那些消失的人和奇怪的洞口,都在她的腦海中交織成一幅模糊的畫面。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身體的疲憊漸漸散去,意識也逐漸清晰起來。
宋弦月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腦袋像是被厚重的云霧包裹著,混沌不清。她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被什么力量托著,緩緩地向上移動。
每一步都顯得有些艱難,仿佛背負她的人正跋涉在崎嶇的山路中。
她試圖動一動,但四肢像是灌了鉛,連手指都無法動彈。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是山間的風聲,呼嘯著穿過林間,帶著一絲涼意。
她聞到了一股混雜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潮濕而古老,像是森林深處的味道。她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睜開眼睛。
“別亂動,弦月。”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身體出了問題,現在不能亂動。”
宋弦月微微一怔,認出了這是陳闕的聲音。
她抿了抿唇,努力克制住想要掙扎的沖動,聲音虛弱地問:“徐昌嶺和徐嫣呢?還宋知修呢?”
“他們還在下面,宋先生有話和他們說,可能不太方便讓你聽到。”陳闕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語氣里帶著一絲安撫,“你先別著急,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宋弦月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只記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意識,之后的事情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怎么也想不起來。
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甚至連思考都顯得艱難。
有人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上車,然后給她蓋上了一張毯子。她能感受到周圍人的小心翼翼,卻無法看清他們的表情。
“老徐是站在你這邊的,他們的話你也別往心里去。”陳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堅定,“我被你征用了,就是你的人。你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
宋弦月的心中微微一暖,卻也更加疲憊。她聽著陳闕的話,漸漸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開始發燒,身體像是被火焰灼燒,滾燙而難受。
周圍的人手忙腳亂,有人在低聲咒罵,有人在安慰她,可她卻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混沌的世界里,怎么也掙脫不開。
當宋弦月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她的眼皮沉重得像是掛了鉛塊,但她還是努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刺眼的燈光讓她不得不瞇起眼睛。
這一覺,她一直都在做夢,渾渾噩噩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睛才有所恢復。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她微微瞇眼,努力讓自己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等她能看清外面的場景時,才發現自己躺在某個寨子的邊緣,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醫院。醫院的建筑簡陋,但干凈整潔,門口的牌子上寫著“XX寨衛生所”,顯得有些孤單。
她試圖回憶起發生了什么,但記憶卻像被風吹散的云霧,怎么也抓不住。
只記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然后就失去了意識。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感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才發現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透出一絲血跡。
“醒了?”一個聲音傳來,宋弦月轉頭,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藥和紗布。
醫生看起來年紀不大,但眼神專注,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你醒了就好。”醫生微微一笑,聲音輕柔,“傷口有點嚴重,但已經處理好了。你放心,我動作很輕,不會弄疼你的。”
宋弦月點了點頭,心中涌起一絲暖意。
她環顧四周,發現房間里擺著一張床,旁邊是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些水果。她認出那是陳闕帶來的,這個寨子不大,衛生醫療條件有限,但陳闕顯然已經盡力了。
“他們呢?”宋弦月低聲問道,聲音有些沙啞。她沒有看到徐昌嶺和徐嫣,心中不禁有些擔憂。
“我們出來后,他們就沒出來,可能有什么事需要處理吧。”陳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手里拿著手機,臉上帶著一絲輕松的笑容,“你也別擔心,我問過了,宋先生他們馬上就會回來的。”
宋弦月點了點頭,接過陳闕遞過來的手機。她活動了一下身子,雖然還有些疼痛,但已經能勉強坐起來。
她從包里拿出一臺筆記本電腦,將手機里的照片傳到電腦上。當時時間有限,她拍得也很倉促,但好在以前的工作鍛煉了她的拍照技術。那些壁畫拍得很清楚,甚至有那么一絲讓人產生購買欲望的美感。
她看了幾張,心中卻涌起一股消極的情緒。
她合上電腦,捏了捏眉心,像是身體在反抗什么,渾身都很不自在。
幾年前,她第一次進入古墓考察時,也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她很少親自到現場。她以為自己早就適應了,但當她真正進入墓穴之中后,那些陰冷幽閉的環境讓她重新有了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明明已經過去了,可她沒有任何緩解。
她一時不明白,是不是宋知修的話讓她自我懷疑。
當年她想通過這份工作查到一些線索,如果當時沒有支撐下來,也許現在她就不會這般淡然。只是以前的工作和現在的情況到底有些不同。
她微微抿唇,捏著手機,一言不發。
陳闕坐在一旁,拿著手機玩游戲,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你要是覺得自己不行,那就不用開始了,肯定是不行的。”陳闕突然出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
宋弦月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我沒這樣想,我只是有些事沒想明白。”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從客觀上說,我能力很強,經濟條件也不差,有什么人可以難住我的?”她看了眼一旁的陳闕,心中的異樣越來越明顯。
陳闕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笑意:“你真不害怕?你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不茍言笑,渾身散發超強氣勢的美人大小姐?”
“胡說八道什么?”宋弦月盯著他,總覺得他是不是有話要說。
陳闕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低頭玩游戲。宋弦月心中卻越發不安,她知道陳闕并不是一個喜歡無的放矢的人,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用意。
宋弦月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摩挲著床單的紋理,眼神卻早已飄遠。她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宋家的風云變幻,可當陳闕從背包里拿出那包東西時,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就好,我還擔心這樣一點小挫折,就讓你退縮了。”陳闕把東西放在床上,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宋先生,將你所有的資金都凍結了,連別墅都收回去了。”
“凍結了?收回去了?這是什么意思?”宋弦月抬起頭,眉間擰成一個結。
那些本是她名下的東西,如今卻成了宋家的“財產”。她知道宋知修是宋家的掌權者,可她也從未想過,他會如此決絕地將她從權力的中心剝離。
“從原則上說,那些都是宋家的東西。”陳闕嘆了口氣,“你是宋家人不假,可他是宋家真正的掌權者,所以,他有權處理一切。他說讓你回單位好好上班,別插手這些事了。”
宋弦月的面色平靜如水,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她知道,宋知修這是要架空她,讓她成為一個普通人。
可她能成為普通人嗎?從她踏入宋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這一生再也無法擺脫宋家的陰影。
“這是要架空我?”宋弦月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淺淺的嘲諷,“那些文件,讓我成為一個普通人。”
陳闕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同情:“我覺得你也別往心里去,這樣未必不是好事。這段時間經歷了那么多,他也是擔心你會出事,說明他是真心為你好。你不像我,什么都沒有,也沒有家人,更不會有人在意,可你什么都有。”
他遞給她一包薯片:“或者,我們可以先出去走走?”
宋弦月靠在床頭,沒有接薯片,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陳闕是在安慰她,可她的心里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