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后頸的金印燙得幾乎要烙穿皮膚，那絲清甜的光粒氣息正順著血脈往意識海鉆，像給凍僵的神經(jīng)裹了層暖絨。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冰層下的心跳重疊，一下重過一下。

馬陽的血符在掌心燒得噼啪響，藍色火焰里的星圖紋路讓他想起三年前在冰島溶洞里見過的極光，可此刻那些星點不是浪漫，是刀刃。

“老傅。“馬陽的聲音帶著血氣上涌的悶啞，他蘸血的手指還在微微發(fā)顫——剛才那道符畫得太急，指甲縫里的血都凝成了暗紅的痂。

符紙燒盡的剎那，星圖紋路飄到半空，像被無形的線串成網(wǎng)，“引力陷阱能鎖它三秒，三秒夠你沖過去嗎？“

傅明的光刃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刃身的冰紋隨著他的呼吸明滅。

他盯著二十米外的黑色頭顱，那東西的暗紅豎瞳還在滲光，照得周圍冰層泛著妖異的紫。

后頸金印突然一涼，是艾麗的指尖按了上來。

她的手帶著古物特有的冷，卻有金芒順著皮膚往他體內(nèi)鉆，像溫泉漫過凍硬的血管。

“它的意識體在啃我的精神壁壘。“艾麗的聲音像碎冰摩擦，她另一只手還在灼燒腳踝的黑霧，金芒每亮一次，黑霧就翻涌著退半寸，又裹著腐魚味卷土重來。

她眼尾的金紋已經(jīng)爬滿整個眼白，像兩盞小太陽，“但遺跡共鳴能把它的意識拽進我的領域——前提是你倆能護住我結(jié)印。“

傅明轉(zhuǎn)頭看她。

艾麗發(fā)梢沾著冰碴，原本素白的袖口被黑霧蝕出幾個洞，露出底下淡金的紋身。

那是他第一次在南極冰縫里見她時，她用身體護住的古老圖騰。

此刻那些紋身泛著活過來的光，和他后頸的金印遙相呼應——三天前在冰下壁畫里，他還以為那是同歸于盡的符號，現(xiàn)在才明白，所謂共生，不過是命運把他們捆在一根繩上，誰先松手誰先死。

“護你。“傅明握住她按在金印上的手，掌心的光刃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白光，“我盾還剩三次，第一次擋它的意識沖擊，第二次擋黏液漩渦，第三次...如果馬陽的陷阱沒困住它，我就用本源硬抗。“

馬陽突然低咒一聲。

他抬頭時，額角的汗正順著下巴砸在冰面上，摔成細小的冰晶：“陷阱的星圖在抖！

那東西的能量場在干擾引力...老傅，你得提前半秒沖。“

冰層下的心跳聲陡然拔高，像有人在敲一面巨型冰鼓。

傅明感覺耳膜都在震，連光刃都跟著嗡鳴。

黑色頭顱的黏液漩渦重新轉(zhuǎn)動，這次帶起的風里裹著鐵銹味，刮得人臉生疼。

他看見漩渦中心的黑色晶體表面，自己后頸的金印圖騰正在緩緩旋轉(zhuǎn)，和晶體上的紋路嚴絲合縫——原來他們不是獵人，是獵物身上的標記，從一開始就被算進了局里。

“艾麗！“馬陽突然扯開嗓子喊，他的左手按在冰面上，血符的星圖紋路正往冰層里鉆，“結(jié)印需要多久？“

艾麗閉了閉眼，金芒從她的指縫里漏出來，在她身周織成金色光繭。

黑霧還在啃她的腳踝，但速度明顯慢了——那些光粒的清甜，不知何時混進了她的金芒里。“十秒。“她的聲音變得清亮，像古鐘被敲響，“十秒后，我能把它的意識體困在共鳴空間。“

傅明的拇指摩挲著光刃的劍柄。

他能感覺到金印下的光粒在跳動，像一群急著出巢的蜂。

三天前他們從冰淵里救回的那些光粒，本是古老文明最后的火種，此刻竟主動往他血脈里鉆，像是...在認主。

“三、二、一。“馬陽的聲音突然沉下來，星圖紋路在冰層里完全消失，“陷阱啟動！“

黑色頭顱的暗紅豎瞳猛地收縮。

傅明看見它身周的空氣扭曲成螺旋，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

黏液漩渦停了，連冰層下的心跳都頓了一拍。“沖！“馬陽吼道，他的右手突然按在傅明后背上，一股熱流涌進傅明體內(nèi)——那是馬家用血脈養(yǎng)了二十年的引氣術，能讓他的速度快上三成。

傅明的光刃劃破空氣，帶起尖銳的嘯叫。

他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冰原上炸響，每一步都震得冰層裂開細縫。

十米、五米、三米——黑色頭顱的豎瞳重新亮起紅光，這次的光里帶著實質(zhì)，像無數(shù)根冰針往他意識海里扎。

“盾！“馬陽的聲音穿透劇痛，傅明后頸的金印突然炸開金光，在他身周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冰針刺在屏障上，發(fā)出玻璃碎裂的脆響。

這是第一次盾，他能感覺到本源在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漏得比預想中快。

“艾麗！“傅明吼著轉(zhuǎn)頭，正看見艾麗的光繭裂開，她的雙手在胸前結(jié)出復雜的印訣，金芒從她指尖竄向天空，在云層里撕開一道口子。

月光順著口子淌下來，照在她身上，照在黑色頭顱上，照在傅明后頸的金印上——三種光重疊的剎那，冰層下傳來一聲悶吼，像沉睡的巨獸被捅了一刀。

黑色頭顱的黏液突然沸騰。

傅明的盾在第二次沖擊下出現(xiàn)裂紋，他能看見馬陽的星圖陷阱正在崩潰，那些星點像被風吹散的螢火。

艾麗的印訣還剩最后一步，她的額頭沁出冷汗，金芒開始閃爍——那是能量過載的前兆。

“第三次盾！“傅明咬著牙，金印的灼燒感變成了刺痛，他能聞到自己皮膚焦糊的味道。

屏障重新凝結(jié)的瞬間，他看見黑色頭顱的晶體表面，圖騰旋轉(zhuǎn)的速度快了十倍。

那些光粒突然從他血脈里沖出來，裹著金芒鉆進光刃，刃身的冰紋變成了金色，像流動的熔金。

“老傅！“馬陽的聲音帶著哭腔，“它要醒了！“

冰層下的心跳聲變成了轟鳴，傅明感覺腳下的冰面在往下沉，像踩在即將融化的浮冰上。

艾麗的印訣完成了，她的眼白重新變成黑色，金芒卻沒有消失，反而凝成一道光柱，直刺黑色頭顱的豎瞳。

“困不住了！“艾麗的聲音帶著裂痕，“它的本體在破冰！“

傅明的光刃突然變得滾燙，他能感覺到那些光粒在歡呼，像久別重逢的伙伴。

他舉起光刃，對準黑色頭顱的豎瞳——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就在他要揮刃的剎那，腳下的冰層突然劇烈震動。

馬陽的星圖陷阱徹底崩潰，引力漩渦像被人擰了一把，原本順時針旋轉(zhuǎn)的黏液突然倒著轉(zhuǎn)起來，帶起的風里多了種陌生的腥氣，像是...血。

傅明的盾在第三次沖擊下徹底碎裂，本源流逝的劇痛讓他跪了下去。

他看見艾麗的光柱開始搖晃，馬陽的臉色白得像紙。

黑色頭顱的豎瞳里，浮現(xiàn)出一只眼睛——和傅明后頸金印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冰層下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終于掙開了束縛。

冰層震顫的頻率陡然提升，傅明膝蓋下的冰面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紊亂的引力像無形的手攥住他的四肢——馬陽的星圖陷阱徹底崩解后，引力場失去了錨點，時而將他往左側(cè)拽得踉蹌，時而又在背后推上一把，連光刃都在掌心顛簸。

“穩(wěn)住！“馬陽的吼聲響在耳側(cè)，傅明余光瞥見他單膝跪地，左手深深摳進冰縫，指節(jié)泛著青白——剛才為了維持陷阱，他強行透支了血脈引氣術，此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在流失。

艾麗的光柱已從筆直變得歪斜，金芒中滲出幾縷暗紋，像被墨汁染臟的綢緞，她咬著唇，發(fā)梢的冰碴簌簌墜落，顯然正用最后幾分力維持著共鳴空間。

黑色頭顱的豎瞳突然爆出刺目紅光，暗紅黏液在引力亂流中凝成尖錐，卻又在下一秒被扯散成霧。

傅明心頭驟緊——這東西在借紊亂的引力隱藏攻擊軌跡！

果不其然，他后頸金印突然發(fā)燙，那是危險逼近的直覺。

抬眼時，一道幽藍的黑暗射線正從漩渦中心的混沌里鉆出來，速度快得像撕裂空氣的刀，目標直指艾麗的咽喉。

“艾麗！“傅明吼出聲的瞬間，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行動。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淵底，那些光粒融入血脈時，他曾短暫感知到引力波的震顫——當時他以為是錯覺，此刻卻像被閃電劈開混沌。

光粒在他血管里沸騰，金印的灼燒感化作清晰的指引：引力與能量本是共生的線，只要順著紊亂的波頻調(diào)整...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漫開的剎那，光刃上的金紋突然活了。

傅明手腕翻轉(zhuǎn)，光刃劃出一道圓弧，體內(nèi)的光粒順著經(jīng)脈竄向指尖，與紊亂的引力波產(chǎn)生共振。

空氣里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輕響，引力場在他身周扭曲成反向的漩渦，黑暗射線撞上來時，竟像被拋進了反彈的鏡面，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刺黑色頭顱的豎瞳。

“老傅！“馬陽的聲音帶著狂喜，他右手迅速結(jié)印，指尖的血珠滴在冰面，未等落地便被引力扯成細線，串起殘余的星圖紋路。

那些星點本已潰散，此刻卻順著反向引力重新凝聚，化作一柄血色光矛，“接著！“

艾麗的眼尾金紋突然暴漲，她原本搖晃的光柱在引力反彈的剎那穩(wěn)住了，金芒中滲出清甜的光粒氣息——是傅明體內(nèi)的光粒在共鳴！

她雙手結(jié)出最后一道印訣，光柱如實質(zhì)般砸向黑色頭顱的額頭，與反彈的黑暗射線、馬陽的血矛同時抵達。

“咔嚓——“

黑色頭顱的黏液層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暗紅豎瞳里的圖騰瘋狂旋轉(zhuǎn)，露出底下泛著幽光的晶體核心。

傅明看見晶體內(nèi)部有黑影在蠕動，像無數(shù)條互相撕咬的蛇。

更詭異的是，那些裂痕中滲出的不是黏液，而是金色的光——和他后頸金印、艾麗紋身同色的光。

“哈哈哈哈！“

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在三人意識里炸開，像是金屬摩擦玻璃，震得傅明太陽穴突突直跳。

黑色頭顱的裂痕中爬出無數(shù)細黑觸須，纏住那些金色光流，竟將其反向注入晶體核心。“你們以為摧毀的是我？“聲音里帶著癲狂的笑意，“看看這光——這是你們古老文明的火種，是它在召喚我蘇醒！“

傅明的光粒突然劇烈震顫，他能感覺到那些本與他血脈相融的光粒在掙扎，像要沖破他的身體，飛向黑色頭顱。

后頸金印的灼燒感變成了刺痛，他甚至能看見皮膚下的金紋在游動，仿佛要脫離他的身體，與頭顱里的金色光流匯合。

“不——“艾麗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金芒開始萎縮，紋身的光色變得暗淡，“這是共生鎖...我們的能量本就是鑰匙！“

馬陽的血矛在觸及頭顱的瞬間崩解，星圖紋路被黑色觸須絞成碎片，他猛地噴出一口血，染紅了胸前的冰面：“老傅！

它在吸收我們的能量...快斷開聯(lián)系！“

但傅明做不到。

金印的紋路已經(jīng)深入他的骨血，光粒的歡呼與掙扎在意識海里交織，他甚至能聽見那些光粒的“聲音“——不是語言，是本能的呼喚，要回到它們誕生的地方。

黑色頭顱的裂痕越來越大，晶體核心里的黑影逐漸顯形，那是一只覆蓋著鱗片的巨爪，正緩緩穿透黏液層。

“真正的游戲，現(xiàn)在才開始。“神秘聲音的尾音被冰層下的轟鳴淹沒，傅明看見黑色頭顱的晶體核心突然爆發(fā)刺目的黑光，那光像有生命般裹住三人，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一秒的感官里，是艾麗冰涼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是馬陽染血的手按在他后背，是金印與光粒同時發(fā)出的哀鳴。

黑暗吞噬一切前，傅明聽見冰層下傳來更劇烈的震動，像是某種存在終于掙開了億萬年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