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里的藍光在劇烈震顫，傅明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壁上，肋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他左手護著馬陽的腰，右手舉著青銅匕首——那柄原本溫涼的古物此刻燙得幾乎要烙穿掌心，刃尖卻凝著詭異的幽藍，在光束襲來時劃出半弧光盾。

“左邊！“馬陽突然嘶吼。

傅明本能側滾，一道拇指粗的光束擦著他右肩劃過，棉服瞬間焦黑，皮膚被灼出焦糊的氣味。

他這才發現，原本七零八落的光束不知何時織成了網，每道都精準追著他們的移動軌跡，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設備！“傅明拽著馬陽躲進冰縫，轉頭喊。

馬陽的終端屏幕正在瘋狂閃爍，綠色代碼翻涌如沸水，警報聲刺得人耳膜生疼。“干擾太強了！“馬陽扯下防護手套按在屏幕上，指節因為用力泛白，“定位模塊燒了...傅哥，你看冰面！“

傅明抬頭。

他們頭頂的冰層正滲出細密的裂紋，那些暗紅符文像活過來的蚯蚓，順著裂痕往冰窟深處鉆。

最中央的金針不知何時拔高了半尺，原本豎直的尖端開始緩緩傾斜，仿佛某種儀式的指針。

而銜尾蛇的蛇嘴距離蛇尾只剩兩指寬——當它們完全閉合的瞬間，傅明能感覺到冰層下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那種壓迫感像塊千噸重的巨石，壓得他每吸一口氣都要費盡力氣。

“倒計時還剩四十秒。“馬陽突然說。

傅明這才注意到終端屏幕角落的血字，數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跳動：00:00:38。

光束網驟然收緊。

傅明的光盾被撕開一道缺口，左小臂頓時被灼出一條血槽。

馬陽的右腿也中了一記，他悶哼一聲栽倒，冰面立刻被血染紅。

傅明咬著牙拽起他，這才發現兩人的呼吸都在白霧里凝成了血珠——空氣里不知何時混進了細小的冰碴，割得鼻腔生疼。

“撐不住了。“馬陽的聲音發顫。

他的終端突然發出刺耳鳴叫，屏幕炸裂出蛛網紋，最后一道代碼消失前，顯示出一行亂碼：【能量過載...空間...坍縮...】

冰窟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

傅明感覺有只無形的手在拽他的腳踝，低頭時瞳孔驟縮——他們腳邊的冰面正在扭曲，藍光被揉成漩渦狀的光斑，像塊被戳破的鏡子。

漩渦中心逐漸擴大，形成一個直徑兩米的黑洞，邊緣泛著紫黑色的電芒，正發出低沉的嗡鳴。

“吸...吸力！“馬陽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飄起，傅明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也離開了冰面。

黑洞的吸力越來越強，傅明能聽見冰層碎裂的脆響，頭頂的冰棱接連墜落，擦著他們的頭皮砸進黑洞，瞬間被絞成齏粉。

“傅...傅哥...“馬陽的臉因為充血漲成豬肝色，“這是...空間坍縮...矩陣要把我們...“

“閉嘴！“傅明吼道。

他的后背撞上黑洞邊緣的紫電，劇痛讓他幾乎咬碎后槽牙。

但在這劇痛里，他突然想起艾麗消失前按在他手腕上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塊冰，卻帶著某種熟悉的震顫，和他此刻掌心青銅匕首的灼燒頻率驚人地一致。

“艾麗！“他突然轉頭。

不知何時，艾麗的霧團又凝出了模糊的輪廓，正被吸力扯向黑洞。

她的臉半隱在霧里，卻能看見嘴角的血痕，和眼底翻涌的幽光。

“你之前說，你的能量源泉...和矩陣同源？“傅明的聲音因為窒息發悶，“它們都...對能量波動敏感？“

艾麗的霧團劇烈震顫，像是在點頭。

“集中精神！“傅明的指甲幾乎掐進馬陽的手腕，“把剩下的能量...轉化成波動！

就像你之前...凍住我傷口那樣！“

艾麗的霧團突然凝實。

傅明看見她的輪廓清晰了一瞬：蒼白的臉，睫毛上凝著冰碴，左眼角有顆暗紅的淚痣——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清晰的模樣。

她的指尖泛起幽藍的光，那光不是冷的，反而帶著某種古老的溫度，像地火在冰層下流淌。

“會...反噬。“她的聲音像碎冰摩擦，“但...我試試。“

藍光從她指尖迸發，不是光束，而是肉眼可見的波紋，像石子投入深潭。

波紋掃過黑洞邊緣時，紫電突然扭曲成亂麻，吸力頓了頓。

傅明趁機拽著馬陽撲向冰壁，卻感覺有什么滾燙的東西從鼻腔涌出——是血，在半空凝成細小的血珠。

“馬陽！“他吼，“終端還能測頻率嗎？“

馬陽的終端屏幕已經全黑，但他顫抖著扯下頸間的備用芯片，按進設備底部。“能...能測波動頻率！“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艾麗的波...頻率是147.3赫茲！

矩陣...矩陣的失衡頻率在跳動...147.2...147.4...“

“同步它！“傅明的手臂幾乎脫力，“用設備模擬相同頻率！“

馬陽的額頭抵著終端，汗水滴在鍵盤上瞬間結冰。

他按下最后一個按鍵時，設備發出蜂鳴，一道淡金色的波從天線涌出，與艾麗的藍光波紋完美重疊。

冰窟里的空氣突然凝固。

黑洞邊緣的紫電開始消散，光束網像被剪斷的琴弦，瞬間熄滅。

銜尾蛇的蛇嘴停在離蛇尾半寸的地方，所有符文同時暗了下去，只剩金針還在發出幽藍的光。

傅明和馬陽重重摔在冰面上。

馬陽的終端冒出青煙，徹底黑屏；傅明的青銅匕首終于冷卻，從掌心滑落，在冰面劃出細長的痕跡。

艾麗的霧團癱軟在地，幾乎要散成霧氣。

她的指尖還泛著幽藍，但那藍已經淡得像要融化在空氣里。“成功了？“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倒計時停了。“馬陽指著終端屏幕——血字停在00:00:07，不再跳動。

冰窟里的藍光也弱了下來，能看清周圍的冰壁上，那些暗紅符文正在褪去顏色，像被潮水沖散的墨跡。

傅明撐著膝蓋站起，走向金針。

他伸手觸碰那根青銅柱，指尖剛貼上，就聽見冰層下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某種巨獸翻了個身。

“傅哥...“馬陽突然扯他的衣角，聲音發顫，“看金針。“

傅明抬頭。

原本豎直的金針不知何時又傾斜了幾分，尖端正緩緩轉向他們。

更詭異的是，金針表面的紋路里，滲出了一絲暗紅——和那些消失的符文顏色一模一樣。

艾麗突然劇烈咳嗽，霧團里濺出幾點血珠。“它...它只是...暫時休眠。“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真正的...真正的...“

話音未落，冰窟深處傳來冰層碎裂的轟鳴。

傅明感覺腳下的冰面在震動，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從極深的地方往上頂。

他看向艾麗，卻發現她的霧團已經散得只剩一縷，像要被這震動徹底吹散。

“走。“艾麗最后說，聲音輕得像風，“趁它還沒...完全醒...“

她的話被冰層的斷裂聲淹沒。

傅明拽起馬陽往冰窟出口跑，回頭時看見金針的尖端已經完全轉向他們，暗紅紋路順著金針爬滿冰面，像一條正在蘇醒的巨蛇。

而在他們背后，冰層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仿佛有什么東西，終于要從沉睡中睜開眼睛了。

冰窟穹頂的冰棱碎成雪沫簌簌墜落時，傅明的靴跟卡在冰縫里。

他踉蹌著栽倒，馬陽的重量壓得他胸腔發悶——這小子右腿的血已經浸透了兩層棉褲，傷口在低溫里結著黑紅的冰痂，每拖一步都像在拽塊燒紅的烙鐵。

“等等...“馬陽突然攥住他的袖口，聲音像破風箱，“聽。“

轟鳴聲不是從冰層下傳來的。

傅明抬起滿是血污的臉，看見冰窟中央那團曾被他們暫時壓制的藍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

幽藍光斑像被無形的手揉捏，最終聚成直徑五米的半透明巨繭，表面流轉著與金針相同的暗紅紋路，每道紋路都在滲出細碎的電花。

“是...矩陣的核心能源體。“艾麗的聲音從他們腳邊飄起——她不知何時跌坐在冰面上，霧團只剩巴掌大一團，裹著的那點幽光像隨時會被風吹滅的燭火，“我之前...沒說完整。

矩陣不只是...封印，它在...喂養。“

半透明巨繭突然迸裂。

傅明的瞳孔被刺得發疼——那根本不是什么能量體，而是一團由無數發光粒子組成的人形輪廓，足有三層樓高下，肩背處延伸出八根鎖鏈狀的光帶，每根都深深扎進冰窟四壁的符文里。

它的面部是模糊的，唯在眉心處懸著顆跳動的赤金球，像滴凝固的血。

壓迫感驟然翻倍。

傅明感覺后槽牙在咯咯作響，太陽穴的血管跳得要炸開，連馬陽的呻吟都變得遙遠——那東西每一次粒子流動，都像有只巨手在擠壓他的內臟。

“它在...抽取地核能量。“艾麗的霧團劇烈顫抖，“之前的光束網...銜尾蛇...都是...為了這一刻。

現在封印破了...它要...蘇醒。“

人形能量體的光帶突然繃直。

最近的一根擦著傅明的頭頂掃過，冰壁被灼出焦黑的溝壑，碎冰飛濺中，傅明看見那光帶表面刻著和金針完全一致的紋路。

他下意識去摸腰間的青銅匕首——不知何時，那柄古物又開始發燙，隔著兩層布料都能灼得皮膚生疼。

“匕首！“馬陽突然嘶啞地喊。

他的手指摳進冰面，指甲縫里滲著血，“剛才同步頻率時...它的震顫和艾麗的波動...是同頻的！“

傅明猛地抽出匕首。

幽藍刃尖這次沒有凝光盾，反而騰起一縷暗紅霧氣，正與能量體眉心的赤金球遙遙相吸。

他想起艾麗說過，她的能量源泉與矩陣同源——或許這柄從南極古遺跡里挖到的匕首，本就是這一切的鑰匙？

能量體的動作頓了頓。

八根光帶同時轉向他們，空氣里響起尖銳的蜂鳴，像無數根銀針在扎耳膜。

傅明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七竅流出，模糊了視線——這是能量體在釋放次聲波，直接攻擊神經。

“捂住耳朵！“他吼著把馬陽的腦袋按進自己懷里，余光瞥見艾麗的霧團正在消散。

她最后凝出的半張臉全是血，唇形分明在說“刺核心“，然后就被一陣冷風卷得無影無蹤。

“傅哥！“馬陽突然掙扎著抬頭，“它的粒子流動...有間隙！

每三秒...會收縮一次！“他的終端殘骸不知何時被他拆出塊芯片，正用染血的手指按著，“剛才測到...赤金球的頻率...和匕首共鳴時...是147.3！“

傅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之前同步頻率時，艾麗的波動、馬陽的設備、還有匕首的震顫，竟都是這個數字。

原來147.3赫茲不是巧合，是這方空間的“密碼“。

能量體的光帶再次掃來。

傅明咬著牙躍起，在光帶即將絞住他腳踝的瞬間，借著冰棱的反彈力沖向能量體眉心的赤金球。

青銅匕首在他掌心燒得發燙，刃尖的暗紅霧氣凝成細針，與赤金球的紅光撞出刺目的火花。

“給我碎！“他暴喝一聲，匕首狠狠扎進赤金球。

冰窟里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赤金球劇烈震顫，八根光帶同時爆成星屑，能量體的粒子開始崩解，像被風吹散的磷火。

傅明被反震力掀飛，后背撞上冰壁時聽見肋骨斷裂的脆響，但他顧不上疼——他看見赤金球里有團更暗的影子，正緩緩睜開一雙泛著幽藍的眼睛。

“快走！“馬陽的嘶吼穿透耳鳴。

傅明這才發現，冰窟地面不知何時裂開了蛛網般的縫隙，每道縫隙里都滲出幽藍的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而在更深處，他聽見了比之前更沉的轟鳴，像是某種沉睡了千萬年的東西，終于被徹底驚醒。

他拽起馬陽往冰窟出口跑，青銅匕首還插在逐漸消散的能量體里，刃身正隨著赤金球的崩解滲出詭異的黑血。

身后傳來冰層徹底斷裂的巨響，傅明回頭的瞬間，看見那團暗影從赤金球里鉆了出來，輪廓竟與艾麗有七分相似——但它的眼睛里沒有溫度，只有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

“那是...“馬陽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傅明沒有回答。

他能感覺到，隨著那道影子的出現，冰窟外的風雪突然拔高了十倍，原本指引出口的熒光棒被吹得七零八落。

更可怕的是，他手腕上還殘留著艾麗消失前的溫度，而此刻那溫度正在發燙，像在提醒他：他們剛剛摧毀的，可能只是第一層封印。

當兩人跌跌撞撞沖出冰窟時，極夜的天空正裂開一道血紅色的縫隙。

傅明抬頭的瞬間，看見雪霧里有個巨大的影子在盤旋，翅膀展開時遮住了半邊天——那是只他從未見過的生物，羽毛泛著金屬般的冷光，瞳孔里跳動著和冰窟赤金球相同的幽藍。

馬陽的終端殘骸突然發出最后一聲蜂鳴。

傅明低頭，看見屏幕上用血跡寫著一行亂碼，在雪花里忽明忽暗：【終章，啟】。

而在他們身后，冰窟方向傳來一聲悠長的嘶吼，像是某種古老存在的蘇醒宣言。

傅明攥緊馬陽的手，看著雪地里逐漸清晰的巨大爪印，突然想起艾麗說過的話——真正的秘密，從來不在他們破解的矩陣里。

風卷著雪粒抽在臉上，傅明卻覺得后背發涼。

他知道，他們剛剛逃出的，不過是這場噩夢的第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