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從盧峰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掉在破舊的木地板上。
他那張平時冷靜沉著的臉,此刻滿是極度的恐懼。
艾麗西亞……天哪,艾麗西亞。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什么加密信息、會合點,還有……清除。
我的臉也一下子沒了血色,只覺得一陣徹骨的空虛。
清除。
這個詞像一支毒鏢,懸在空氣中。
“該死!”我咒罵道,在寂靜中,這聲音顯得生澀而粗嘎。
“那條毒蛇,尤里。他在追殺艾麗西亞。”我的腦子飛速運轉,思緒像瘋狂撲向燈泡的飛蛾一樣亂撞。
艾麗西亞,她機智過人又忠誠不渝,是我為數不多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而現在,她成了目標。
空調的嗡嗡聲突然變得讓人壓抑,循環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屬味的恐懼。
這個房間,我們的避難所,現在感覺像個籠子。
被困住了。
我們被困住了。
但在我絕望的灰燼中,有一絲反抗的火花被點燃了。
不。
我們不會被困住。
我們要反敗為勝。
“盧峰,”我說,聲音低沉而平穩,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我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們要利用這個機會。設下圈套引他上鉤。”
盧峰還在驚魂未定,他看著我,眼中滿是恐懼和逐漸理解的神情。
盧峰是個聰明人。
他總是棋高一著,善于算計。
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我的計劃。
我們聯系了調查員伊恩。
他趕來時臉色蒼白,嚴峻的形勢在他平時鎮定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
伊恩是個好人,被卷入了這臺陰險的機器中。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們必須迅速、果斷地行動。
時間是我們奢侈不起的東西。
計劃很簡單,簡單中透著殘酷。
艾麗西亞將充當誘餌,從預先安排好的地點發出求救信號。
那是城市郊區一個廢棄的倉庫區,陰影深得足以吞噬魔鬼。
這個信號必須逼真,足以把那條毒蛇從洞里引出來。
等待的過程簡直是煎熬。
每一聲鐘表的滴答聲都像錘子敲在我的頭上。
通訊設備的寂靜震耳欲聾,只有我們粗重的呼吸聲打破這寂靜。
然后,信號來了。
一陣靜電噪音,一聲模糊不清的求救呼喊。
是艾麗西亞。
我的胃一陣痙攣,一種冰冷的恐懼揪緊了我的心。
好戲開場了。
我們像幽靈一樣在倉庫區逐漸加深的黑暗中移動。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被遺忘事物的氣味。
每一片樹葉的沙沙聲,每一聲遠處的警笛聲,都讓我腎上腺素激增。
然后,我們看到了他。
尤里。
他像幽靈一樣從陰影中現身,他的輪廓在夜幕中如一道參差不齊的裂縫。
他朝著指定的建筑走去,像一個捕食者逼近它的獵物。
伊恩發出信號,我們觸發了陷阱。
聯盟安保人員,都是精心挑選并接受過簡報的,從黑暗中現身,包圍了尤里。
他轉過身,臉上因驚訝和憤怒而扭曲。
他伸手去拿手槍,但盧峰早已料到他的動作。
空氣中響起一聲尖銳的嘯叫,接著是一連串的咔嗒聲和嗡嗡聲。
盧峰精心制作的干擾裝置發揮了作用。
尤里的通訊設備失靈了,他的武器也成了廢鐵。
他孤身一人,被解除了武裝,還被包圍了。
戰斗很短暫,但很殘酷。
尤里像一只走投無路的野獸一樣戰斗,絕望而危險。
但他寡不敵眾,被我們巧妙地制住了。
最后,他癱倒在地上,被打敗了。
隨后的寂靜只被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手銬的金屬咔嗒聲打破。
伊恩表情嚴峻,開始搜查。
他從尤里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加密數據芯片,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紙。
一條信息。
當我看到底部印著的熟悉標志時,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菲利普。
我們需要的證據。
確鑿無疑、無可辯駁。
伊恩抬頭看著我,他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他只是把數據芯片遞給我。
“這個,”他聲音沙啞地說,“改變了一切。”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移向我身后的某個東西。
“杰克來了……”杰克的到來猶如氣溫驟降,他周身的空氣都因一種無形的威嚴而變得寒冷。
他用老練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場景——尤里癱靠在倉庫墻邊,安保人員表情嚴峻,伊恩手中緊握著那塊罪證確鑿的數據芯片。
他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憤怒,只有一道冷峻的、審視的目光,讓我感覺自己就像顯微鏡下的標本。
“這么說,”他開口道,低沉的嗓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看來是真的了。”這并非疑問。
伊恩走上前,聲音緊繃:“我們有證據,杰克。菲利普一直在給尤里提供情報,破壞我們的行動。”
杰克緩緩點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尤里:“我一直懷疑菲利普,但我需要確鑿的證據。這個……這已經足夠了。”他轉向我,終于與我四目相對,“林,我需要你和陸峰與伊恩合作,進行一次全面的內部審查。每一個聯系人、每一筆交易、每一次私下交談,我要把菲利普的關系網連根拔起。”
一陣疲憊感向我襲來,夜里的腎上腺素逐漸消退,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倦怠。
與尤里的爭斗結束了,但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里,全是審訊、數據分析以及在昏暗房間里低聲進行的會議,讓人暈頭轉向。
陸峰被憤怒和愧疚交織的情緒所驅使,不知疲倦地工作著,在堆積如山的數字信息中篩選,追蹤著那些錯綜復雜、指向菲利普的關系網。
伊恩則一絲不茍地關注著細節,將證據碎片拼湊起來,構建起一個足以擊碎聯盟內部脆弱信任假象的案件。
每一個新發現都如同一記重擊,每一個被揪出的名字都是一次背叛。
那些值得信賴的同事、相識多年的朋友,原來都是跟著菲利普的指揮棒起舞的傀儡。
腐敗蔓延的程度遠超我們的想象,它毒害了我們組織的根基。
聯盟總部的氣氛充滿了猜疑,每一個角落都潛伏著懷疑的氣息。
人們避免眼神交流,在緊閉的門后竊竊私語,臉上滿是焦慮。
曾經和諧的科研協作氛圍已被恐懼和不信任的不和諧音符所取代。
一天晚上,又經歷了漫長而折磨人的審訊后,我發現自己正凝視著狹小辦公室的窗外,城市的燈光模糊成一片朦朧的光暈。
調查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仿佛要把我窒息。
“這就像九頭蛇,”陸峰低聲說道,聲音幾不可聞。
他站在我身后,臉色蒼白憔悴,“我們砍掉一個頭,它又會長出兩個來。”
我點點頭,深知他所言非虛。
菲利普的影響力十分隱蔽,他的關系網根深蒂固,似乎不可能將其徹底鏟除。
幾天后,伊恩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
他站在窗邊,雙手背在身后,目光凝視著下方的城市景色。
“我們已經確定了菲利普行動的核心,”他平淡地說,“我們準備行動了。”
“那菲利普呢?”我問道。
伊恩轉過身來面對我,眼神冷酷而堅定:“他已被軟禁在家。等我們控制住他的其他關系網后,再對他進行審訊。”
這個消息本應讓我感到寬慰,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但相反,一種隱隱的不安在我胃里蔓延開來。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一切都太順利、太干凈了。
菲利普是個操縱人心的高手,是個狡猾的戰略家。
他不會輕易認輸的。
當聯盟發起協同突襲,逮捕菲利普的同謀并沒收他的資產時,我總覺得我們正中他的下懷。
整個行動就像一場精心策劃的干擾,是用來掩蓋他真實意圖的煙幕彈。
第二天早上,我走進主研究實驗室時,注意到我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小的、格格不入的東西。
那是一只紙鳥,折得十分精致,翅膀展開,仿佛隨時準備起飛。
我把它拿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當我展開它那薄如蟬翼的紙翅膀時,里面潦草寫下的字讓我脊背發涼。
“將軍。”
我抬起頭,看到陸峰正盯著電腦屏幕,臉色煞白。
他緩緩轉向我,聲音微微顫抖。
“林……我覺得你得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