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千秋微微一笑，仿佛任何羞辱他的話，都像打在他臉上的一片花葉，輕飄飄的，伸手拂去就是。

李天一拿著借條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拔了筆蓋，落筆的一瞬，白小生本能反應一般，飛速閃了過去，出手抬出他的手腕：“別聽他的！”

李天一搖了搖頭說：“你別再管我的事了，跟你沒干系。”

說完，別開白小生的手，執意要簽，可白小生卻不是吃素的，買賣不到成交的一刻，她決不放棄！

這次出手，白小生徑直捉住李天一握著的筆，揚手甩去老遠，在滿地的破銅爛鐵里砸出清脆的相聲。

李天一瞠目結舌的看著那只筆在空中飛出一個完美的拋物弧，再重重的墜地，就連萬變由定的煞千秋也抬了抬眉角。

這樣的固執的女人，他還是頭一次遇見呢，不收拾收拾，她真要蹬鼻子上臉了。

不待任何人反應，煞千秋已出手象白小生襲去，直攝她雪白的頸項，白小生偏身躲過，卻不想煞千秋卻轉而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好像方才出手，是故意聲東擊西一樣。

白小生左手被擒，右手本能去拔煞千秋的手，可殊不知煞千秋就是想讓她右手送上門來，來個雙手并擒！

可白小生也反應很快，抽手迅速，躲過一劫。

二人拳打腳踢不少回合，連李天一都看呆了，他從未料到，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白小生竟有這樣的功夫。

煞千秋的手下們也看呆了，卻沒有一個敢出手相幫，因為從他們老大出手的一招一式中看得出來，他一直在讓著她，而且是一讓再讓。

也不知斗了多少招了，最終以白小生雙腕被他一手牢牢扣住而告終。

煞千秋另一手揮了揮，即刻有小弟再摸了只筆來遞給李天一，李天一見識了煞千秋的厲害，顧及自己的外婆，更是不敢猶豫。

而白小生則是高昂著頭，狠狠唾了一口：“卑鄙！”

這豈可是卑鄙可以形容的？又做成了買賣，還放出一筆高利貸，利滾利翻了十倍還多！

一筆買賣，既收了死人錢，又收了活人的錢，這種雙向收費真是一石二鳥，卑鄙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只是白小生腦子短路，一時想不出比“卑鄙”更難聽的形容詞了。

煞千秋一直沒把白小生放在眼里，哪怕是和他大斗這么多回合，現在人還被他死死的擒住，他也未多看她一眼。

直到她聲嘶力竭的怒吼了一句，這才認真的瞥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買賣交易成功，心情很好的緣故，忽而覺得這個被他困在懷里的女孩兒的還生得挺別致的。

別人的瞳孔都是偏褐色，她的卻有點偏灰，像極了波斯貓的眼睛。

雜亂不堪的工地反射進她眼球里，竟成了有些凌亂的絢爛，配著她半邊酒窩，和她齜牙咧嘴時露出的一顆虎牙，明耀的不像世間真物。

“你……你看我干什么？”白小生頭一次有點心慌，只因現在雙手被擒，如同蒼鷹斷翅，而煞千秋身后的一群烏合之眾，像是無邊之海，隨時可以把她只墜翔的鳥兒淹個嚴嚴實實。

“盯著你，免得你再搗亂。”煞千秋舉高著另一只手，朝她腦袋探去，白小生畏懼的往后縮了縮，煞千秋的手卻繞過了她的頭，往她身后撫了一下。

“喂，你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煞千秋收回手，指縫間多出張黃色的符咒來：“有人對你下咒了你都不知道？”說完，有手下把李天一簽好的借條遞了過來。

煞千秋接過借條，白紙黑字，李天一是賴不成賬了。煞千秋滿意的點點頭，松開白小生，折身就走。

白小生在原地愣了一下，她還以為，煞千秋要趁此毆她一頓，給她漲點教訓呢。畢竟，聽說他搶占別人的街時，不但搶了生意，還用過暴力，而且是打得人滿地找牙的那種暴力。

他怎么會錯過這么好的時機呢？今天她可是一個小弟都沒帶在身邊啊！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疑慮，還是剛剛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的符咒，什么時候貼上去的？她早上還和小弟們一起吃早點呢，他們都沒發現。那估計是分道揚鑣之后，才被人貼上去的。

可她身為資質不錯的鬼陽，各種感官知覺都比旁人強上許多，別人隔著百米開外放了個悶屁她都知道，怎么被人貼了符咒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想著想著，覺得有點后怕，這得是被多厲害的人物給盯上了，她才會毫無察覺？

白小生原地愣了兩秒，隨即朝煞千秋跑去：“喂，那是張符咒你給我看看唄！”

煞千秋頭也不回的將符咒揉了個稀爛，并不施舍給她。他的聲音慵懶和陰沉：“一張會漸漸吞噬人陽氣的滅息咒。白小生，你平時多留個心眼兒把。”

煞千秋說完，插著褲兜，很快就消失在工地里。而依照白小生的速度，實在是望塵莫及。

太陽自東而西，繞了大半圈，渾渾噩噩的翻下山去，A市又迎來了最繁華的夜晚。

白小生站在車水馬龍的南洪街，瞟著櫥窗里琳瑯滿目的珠寶和服裝，有種人在此處，魂卻早已飄離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中午和煞千秋打了一仗之后，她滿腦子里揮之不去的都是煞千秋咬在唇齒間的銀色拉鏈和插著手的淺色牛仔褲兜。

說不出，她到底是懷念他驚人的顏值，還是惦記他從她手里奪走的那些黃金？

又或是說，她對他有點點好奇，明明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為什么會幫她把符咒撕下，還叮囑她多小心？

白小生琢磨琢磨著，已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南洪街的正中央，她側過身子，對著的是走輕奢路線B牌的服裝店。

淺藍色的地中海木板墻和五彩斑斕的琉璃燈，在白小生長長的睫毛合上又再睜開時，全然換了副模樣。第三只眼開啟，白小生正對著的，只有暗紅色的冥仇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