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盧九德和馬士英臉色大變。

他們一個是守備太監一個是鳳陽總督其眼界自然不是一般的丘八能比的。

正如劉宗周所說邊兵入京乃是大忌。

昔日董卓的西涼兵進入洛陽結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到最后就連大漢的天子和太后都未能幸免，一為董卓所廢一為董卓所入！

北魏之時，爾朱榮收編的六鎮兵亦進入洛陽。

結果一場河陰之變，這些驕兵悍將們盡屠王公百官。

此間種種，令盧九德和馬士英不寒而栗啊！

無論是董卓還是爾朱榮他們麾下的西涼兵和六鎮兵之所以進入京師后無惡不作。

究其原因，不外乎邊疆貧苦而京師風華。

漢朝時，西涼軍鎮守邊疆，凄苦無比。

朝廷的文武百官卻在洛陽閣樓林立，高歌宴飲。

當那些在邊疆連飯都吃不飽的西涼兵進入洛陽看到朝廷百官的閣樓、庭院之時。

一想起自己在邊疆吃的苦他們的心里又豈能不長于毛？

西涼兵的心里一長毛，洛陽的局勢一亂。

莫說是文武百官了就連天子和太后都保不住！

同樣的道理，北魏遷都后，昔日的六鎮再不復往昔。

當鮮卑貴族們在洛陽醉生夢死時邊疆的鮮卑底層卻在對著西風吃著沙。

所以從北魏遷都開始，被留在北方的六鎮邊兵就大小起義無數。

直到跟隨爾朱榮進入洛陽上演了一出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

而現在，江南的袞袞諸公在秦淮河上風花雪月，一宴百羊。

江北四鎮，特別是高杰的部下。

這些潰敗到江北的殘兵敗將們都是我大明在三邊的窮苦邊兵。

朝廷百官在江南過的是什么日子？這些邊兵在西北過的又是什么日子？

柳如是的一個首飾都是這些苦哈哈一輩子都掙不來的軍餉！

要是讓這些人渡過長江進入南都。

當秦淮河上的風月盡數展現在他們的眼前之時。

高杰麾下的這些驕兵悍將哪里還能不亂啊！

等四鎮兵亂一起，江南的袞袞諸公算是完了。

可當大亂一起盧九德和馬士英又豈能獨善其身呢？

董卓的西涼兵到最后可是連天子和太后都不認的。

要是高杰的部下亂起來，同樣來源于西北的三邊丘八又豈能再把朝廷當回事呢？

等到那時，邊兵作亂，丘八們在江南徹底放飛自我。

縱使馬士英和盧九德能扶福王上位，可朝廷威嚴不存，大明禮法崩壞，就算福王繼承大統又有何用？

恐怕局勢一亂，他們一個太監，一個文臣，稍有不慎就會反噬己身啊！

“大伴，馬總督，要是高杰護送孤過江情況會有這么嚴重嗎？”福王聽完劉宗周之言后心有余悸地詢問道。

盧九德和馬士英二人對視了一眼，苦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四鎮就不能過江了！”福王后怕道。

盧九德聞言卻是看向了劉宗周。

“劉大人，四鎮過江，的確會有兵亂之危。”

“但要是沒有四鎮爾等袞袞諸公能讓我家主子上位嗎？”

他冷笑道：“恐怕沒有四鎮兵威，你們早就在江南另立新君了！”

“如今老主子為闖賊所害，我家的小主子飄零江北，衣食無著。”

“咱家雖然是鳳陽守備，但也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

“要是小主子當不上皇上，我這個閹人恐怕連個屁都算不上啊！”

他言語間皆是輕蔑和不滿。

四鎮過江的后果盧九德早就思考過這也是他在江北觀望一陣的原因。

因為高杰這幫人一旦過江，他這個太監和福王在這幫軍閥眼里就是個屁了！

然而要是四鎮不過江呢？東林黨這幫人能讓福王上位嗎？

要是福王當不上皇帝，盧九德這個太監又算什么？恐怕連個屁都算不上啊！

所以盧公公這個老江湖的目標非常明確。

要是福王當不了皇帝自己連個屁都算不上。

那還不如勾結四鎮殺到江南和袞袞諸公玉石俱焚呢！

畢竟雙輸好過于單贏，更何況四鎮過江，福王即位。

縱使江南大亂，但福王好歹也是個皇帝，盧九德也是個天子近臣。

就算四鎮跋扈只把他們主仆當成個屁但也總比放任東林黨另立新君。

讓他們連個屁都算不上要好啊！

此言一出，劉宗周的雙眼頓時一凝。

他知道不答應福王即位盧九德這個閹貨是不肯罷休了。

“盧公公，我東林群賢之前的猶豫不決的確是大誤。”

“福王身為神宗子孫，于情于理，都該即位。”

他正色道：“現在南都群賢正在趕制天子儀仗，過幾日便會迎接福王過江。”

“這大明朝的江山終究是福王的。”

“但是福王可即位，四鎮卻不可過江。”

“要是四鎮過了長江其中利害盧公公和馬總督自當知道。”

“還望兩位從大局考慮，為了大明朝三百年的江山安撫四鎮。”

“等待我等群賢迎立福王！”

話語剛落，他拱手向馬士英和盧九德鄭重一拜。

一時間，盧九德和馬士英皆是瞳孔一縮喜色涌上心頭。

“劉大人，南都群賢可是愿意擁立福王了！”盧九德連忙道。

“正是！”劉宗周滿臉正氣道。

“此話當真！”盧九德質問道。

“盧公公，我就在這里，要是老夫所言有半點虛假，愿為公公千刀萬剮！”劉宗周大義凜然道。

“好！好！好！”盧九德連道了三聲好字，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還有其他選擇他也是不愿意讓四鎮過江以免亂了大明朝江山的。

先前他是沒得選，現在東林黨卻是屈服了。

既然如此，盧九德自然不會再放任四鎮過江了。

“南都群賢有如此覺悟，大明幸甚，百姓幸甚啊！”馬士英亦是撫須笑道。

既然他和盧九德的目的是借江北四鎮之威擁立福王。

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馬士英也就沒必要和袞袞諸公魚死網破了。

畢竟他這個鳳陽總督也是在體制內混的，要是讓一幫丘八掀了桌子這成什么了？

當看到盧九德和馬士英被自己說服后劉宗周不由地欣慰無比。

“慷慨赴江北，從容做閹囚！牧齋公，老夫已經穩住了盧九德和馬士英，現在就看你的了！”他拳頭一攥，面露決然地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