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

云霧繚繞，峰巒疊嶂的璇璣峰，佇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

“石凡，你在我青嵐宗多久了?！?

大殿中央，一位三十出頭模樣的宮裝美婦，端坐在蒲團上，鳳眼寒霜，瞥了眼侍立在下首的一位銀發老人。

那老人雞皮鶴發，身形佝僂，滿臉老人斑，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石凡是一位穿越者，他是一出生就穿越到這仙人縱橫之地，父母具是青嵐宗大能修士。父親更是上一任璇璣峰之主。

可惜，時運不濟，出生沒幾年，父母便在與外宗大戰中陣亡。

石凡父親的璇璣峰峰主之位，則是被姨父姬玄明繼承。

由于沒有靈根，石凡無法修煉。呆在這璇璣峰生活，做些打雜掃地的仆役活。

這一呆就是八十三年。

他年輕時心中念叨，莫欺少年窮。后來，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再過兩年就是死者為大了。

“也許，我是最倒霉的穿越者。明明穿越到了修仙之地，卻無法修行?！笔材贻p時總是如此自嘲。

“石凡，你在我青嵐宗多久了?！睂m裝美婦又問了一句。

石凡手中握著一柄掃把，站著打起了鼾，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忽然似從夢中清醒，石凡左右看了看，說道：“姨媽，你是在問我么?！?

“除了你，這還有其他人么？”那宮裝美婦沒好氣說道。

“回稟姨媽，小甥，一出生就在青嵐宗，已經八十三年?！笔层枫凡话驳卣f道。

原來這少婦，看起來年輕，竟然比這耄耋老者的娘親還大，蘇曼青。

蘇曼青的丈夫，乃是青嵐宗一位大修士，當代璇璣峰的峰主。

“石凡，你父母早亡，姨媽我待你如何。”

垂目望著手中的掃把，石凡心中苦笑，自己起早貪黑，為宗門灑掃種地，就是一頭牛馬般的仆人。

在修仙宗門這一大染缸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石凡已經是熟稔的會說違心話。

“恩重如山。”石凡說道。

蘇曼青說道：“宗門永遠與門中弟子同在，一起成長，福禍與共。每一位弟子都應該各盡其職，各司其職，不給宗門造成煩擾?！?

蘇曼青語聲崇高。

“你壽元八十又三，已經是油盡燈枯。若是老死在我青嵐仙宗，于門中名聲不好聽?！?

石凡早已經是預料到這一天，就像是前世，接到公司人事的優化通知。

當然，不是公司辭退你，是你主動離職的。

“小甥，已經是孤苦伶仃，除了姨媽一家，小甥已經是沒有親人了?！笔矟暤?。

聽著石凡拉關系，蘇曼青秀美微蹙，以為這外甥不愿離去。

“愿乞在山下賜塊薄田，讓我自食其力?！笔部人缘?。

“那不行?！碧K曼青斬釘截鐵道：“你不能呆在鳳麟洲，更不能呆在青嵐宗附近，明日我會讓你二表哥姬云隱，送你去別的大洲……”

一洲之地，何止十萬里，凡人從生走到死，都不能走完。

修士之間，也要通過凌云飛舟等法器，相互交流。

把他這一個老包袱，扔在其他地方，已是決意讓他客死異鄉。

……

“……你放心，我與你那早死的父母有約，要照看你，我送你紋銀五十兩，已足夠一個凡人安養天年了?！?

蘇曼青說到凡人二字時，目中譏誚之色。

“五十兩?！笔沧旖枪雌鹨唤z怒意，自己牛馬般勞作七十六年，山下與人做工，也不只這點工錢。

但是這絲怒意，很快就消散了。

姨媽是修仙者，自己只是半點靈根都沒有的凡人。對方捏死自己，跟捏死只臭蟲也沒分別。

“多謝姨媽。咳咳……”石凡弓著老腰，一揖到底。劇烈的咳嗽一下子把他掀翻，哇哇的想要干嘔……

“好了，你出去吧?！碧K曼青趕在石凡弄臟他的云紋松紅地板之前，將他攆了出去。

下了天樞宮，石凡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石階上，周圍有少年男女，露出青澀的笑容，上山而來。

他們是今年剛招上宗門的仙苗。

石凡猶記得，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也是這般對修仙滿懷期待。

俗語“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意思是：人生命中的兩個“坎”，不在七十三歲死，就會在八十四歲死。

石凡滿頭銀發，著粗布袍子。山風吹來，銀發輕舞，衣袂飄飄，行走在青石臺階的古道上。

在不知情少年眼中，真個是仙人風范。

“這位老先生，真是風度翩翩。有仙人之姿?！?

“他是山間仙人么？”有少年睜大眼睛。

……

璇璣峰的入室弟子，對之嗤之以鼻。

“一個沒有靈根的家伙，要不是仗著是峰主的親戚，早就將他趕下山去?！?

石凡年老體衰，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衰老的狼狽之相。

便是沿著紫云亭下一條長滿荒草的山路，抄近道回家。

璇璣峰，紫云亭。

啪！

一個茶碗被砸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姬云隱俊秀的臉龐，滿是怒容：“憑什么，讓我送那個老不死的去其他洲，他草芥一樣的凡人，值得大費周章么！

他根本不配。不就是因為他死鬼父母，是前任峰主么！

他父母都死了幾十年了，現在璇璣峰是我姬氏的天下?！?

姬云隱說著，還要將桌上其余物事都掃落。

姬云耀看著暴怒的弟弟，呷了口茶，慢悠悠說道：“石凡是我們的表弟，表露出對親戚的不屑鄙夷，落在他人眼中是不明智的。”

姬云隱想著大哥的話，沉吟片刻，慢慢地上的碎瓷片撿起。

“二弟，你知道為什么我們要將石凡留在璇璣峰，一留就是幾十年。”姬云耀語調沉穩，波瀾不驚道。

“知道，父親說過。盛年之時，放他出去，要是有什么奇遇，掉轉頭來，與我們是禍患。

殺了他，哪怕是做的密不透風，鳩占鵲巢，趕盡殺絕的名聲，傳出去，不劃算……”

“……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住他，把他當一頭豬養著，不過費些糧米，養廢他?！?

姬云隱復述著，父親對他的教導。

心底里對父親姬玄明的布局，有著深深畏懼。

“趕盡殺絕，是對敵人最高的敬意。他配與與我們為敵么？”姬云耀嘴角掀起一絲淺笑。

……

石凡回到茅草屋，蹲在墻角邊曬一會太陽。

以前總是會想起前世的生活，上學，上班，談女朋友……最近二十年，因為記憶力衰弱，他已經很少想起了。

人家都是少年夫妻老來伴，而姬玄明暗中使勁，不允許石凡婚配，那會讓石凡有借外力的機會。

石凡未曾娶妻，未曾生子，孤身一人過晚年，八十三年了，真凄涼啊。

這璇璣峰對石凡來說，就是徹徹底底的牢籠。

夜晚，石凡蒸了些米飯，自己扒拉一下口。就上床睡覺。

……

上年紀的人，覺都變得少了。

躺在床上的石凡，被劇烈的咳嗽折磨的欲仙欲死。

肺部被濃痰塞滿，疼痛的就像是插入了火鉗子一樣樣，攪得他頭暈目眩。

就這么半睡半醒間，石凡等待著八十四歲生辰的到來。

在他腦海之中，有一樸拙的神秘卷軸浮現，這神秘卷軸古樸而又神秘，

【系統加載中……】

“系統？”石凡看著文字，覺得有些滑稽，我都穿越八十四年了，你這系統剛剛到賬么。

【開枝散葉系統加載完成】

【剩余壽元：2年】

【子嗣：無】

【宿主開枝散葉，誕下子嗣，繁衍后代，將獲得對應子孫反哺，洗髓靈根，獲得諸般術法神通獎勵】

【后嗣子孫的境界攀升，將會通過血脈反哺宿主】

“我特么都八十四了，你讓我繁衍?！?

饒是石凡心性如石，氣得都想破口大罵。

石凡有些懷疑，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經受得住一場管鮑之交么。

“等等，獎勵靈根反哺？這獎勵這么豐厚么！”

對于一個遲暮老人來說，最害怕的就是死亡，最渴慕的就是壽元。

自己只有兩年的壽元了。

這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刀，懸在他頭上，令他倍感痛苦。

而其中，更讓石凡目露精光的就是獎勵靈根。

“如果我有了靈根，能夠修行，返老還童，也并非不可能！”

衰老身體給他帶來的病痛折磨，令他常感生不如死。

一霎那，石凡重又拾起了對生活的渴望。

正好，姬家人將他逐出宗門，令他自生自滅，也是給他脫離桎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