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涌出眼眶，遮住了沈希的視線。

忽然一只手從人群里竄出，如鐵鉗一般緊緊扣住她的手臂，猛地將她扯出人群，力道之大，讓匕首從手里飛了出去。

沈希被拖離開地面，她覺得自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兔子，被輕易抓起。

一張臉貼了上來，堅硬的胡茬扎在臉上又疼又癢，“別叫，除非你想死。”

“唔……”沈希還未開口，就被對方捂住嘴巴。

驚慌失措中，她認(rèn)出了眼前這個黑袍子，正是那天一起被土匪逮住的方臉中年男人。

林知易，此時沈希還不知道這個以后將成為她一生噩夢的名字。

男人用力搖晃她，“聽著，閉嘴別叫，眼睛也閉上。”

隱隱約約，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聽見人群歡呼的聲音。

“小姑娘，你爹娘都死了，想報仇就跟我走，把嘴閉上。”林知易貼在她耳邊吼道。

她正要回答，林知易卻再次捂住她的嘴：“我說了，把嘴閉上。”

刑臺之上，人頭紛紛落地，圍觀百姓的歡呼聲漸漸平歇，一切又變得了無生趣，廣場上看熱鬧的人們開始散去，人們紛紛返回各自的生活。

土匪？官差？

都沒有灶臺上的柴米油鹽來的重要。

最讓他們掛心的是，劉典吏宣布又要加稅了。

只有沈希再也不用為瑣事犯愁。

她的生活已經(jīng)死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林知易拽著她的手腕，來到無人的街頭角，掐住她單薄的肩膀重重摔在墻上，咬著牙說道：“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要么和你爹娘一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要么，跟我加入鎮(zhèn)魔司，等你有了實力，再來給你爹娘報仇。”

沈希頹然靠在墻上，望著爹娘陳尸的方向，淚水劃過臉頰落在唇上，很咸。

模糊的視線中看見爹娘的軀體倒在刑臺上，腦袋滾出老遠(yuǎn)，鮮血汩汩流淌。

血流沿著刑臺的縫隙一路向下，滲透過淺淺的土層，再次凝聚在一起，搖晃著滴落，砸在陸遠(yuǎn)的臉上。

陸遠(yuǎn)擦掉血滴。

“嗖！”

飛刀脫手而出，在風(fēng)刃包裹下刺中長毛的門牙，將滿口牙齒崩得粉碎，隨后在他的頸椎刺出，釘進木墻中。

長毛的鼻子和嘴連在一起，再也沒辦法說出下半句話了。

看似兇狠的壯漢看到這一幕徹底被嚇傻，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尿濕了褲襠。

陸遠(yuǎn)抹掉臉上的血珠，蹲下來收好飛刀和銀子，對著長毛的尸體說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

“也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

起身，甩手，飛刀刺入壯漢的咽喉，又在風(fēng)力的包裹下返回到手中。

推開門，兩方人馬已經(jīng)殺成一團。

屠龍幫遭遇突襲節(jié)節(jié)敗退，倉皇逃竄的嘍啰幫眾將這里擠得水泄不通，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春運時的火車站。

陸遠(yuǎn)任由人群將自己向前推走，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紅菱。

這個總是穿著長裙，渾身酒氣的女人此時換上一身勁裝，雙持短劍，如蝴蝶般在人群中亂舞，每一次揮動翅膀都會濺起一縷血痕。

陸遠(yuǎn)摸了摸腰間口袋，昨晚死斗的面具還帶在身上。

他不愿暴露行蹤，取出面具扣在臉上。

鳳凰面具，涅槃重生。

疾風(fēng)包裹刀刃，他在下一刻化身成殺神。

輕松劃破身前兩個嘍啰的肚皮，在腸子流出之前，他已經(jīng)竄了出去。

不能讓野狼幫，特別是不能讓紅菱看見自己。

這里肯定不止一個出口，他向著與野狼幫相反的方向奔逃，順手抹開一個矮粗男人的喉嚨。

人販子死不足惜。

突然出現(xiàn)在人群中的殺神，讓本已敗退的屠龍幫徹底潰散。

未入宗門的武師還能勉強撐住一招，至于游混于街頭的嘍啰只能捂住傷口發(fā)出哭爹喊娘的慘叫。

“這是誰！”

“野狼幫的！”

……

他在驚恐的叫喊聲追蹤殺出一條血路，沿著走廊一路向前，拐過幾個岔口爬上石階，終于來到了牙行的后門。

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人舉著板斧守在這里。

陸遠(yuǎn)并不清楚對方到底屬于哪個幫派，當(dāng)然他也不在乎。

單腳蹬地，身體如疾風(fēng)般竄出去，大胡子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刀刃就已經(jīng)從下顎刺入。

他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口鼻中灌滿了上涌的鮮血，像一只被丟在岸上的魚，不住地大口喘氣妄圖吸收新鮮的空氣。

陸遠(yuǎn)斜眼看他，決定給他一個痛快，飛刀射入他的后脊梁，大胡子的尸體頓時癱軟，再也沒了動靜。

他斬斷門鎖，摘下面具，重新回到人間。

地下牙行的慘烈廝殺，絲毫沒有在地上世界濺起一丁點水花，剛剛看完斬首大戲的人們正在散去，這里仍然人聲鼎沸，喧嚷依舊。

他小心在人群中穿梭，悄然回到牙行入口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趙二和徐老禿都已不見了蹤影。

直到這時，他才開始回顧整起事件。

野狼幫怎么會正好出現(xiàn)？

趙二和徐老禿又去了哪？

他聳動鼻翼，在混亂復(fù)雜的氣味中找到徐老禿的味道，常年經(jīng)營山貨鋪，對方身上特有的草藥香氣格外明顯。

“還好……剛離開不久。”

他沿著氣味推開擁擠的人潮，尋著氣味的蹤跡追過兩個路口，終于在一間不起眼的茶館里發(fā)現(xiàn)了徐老禿。

趙二正揪著他的脖頸說些什么。

陸遠(yuǎn)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兩人對面，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

趙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沒想到陸遠(yuǎn)會這么快追上來。

“是我通知的野狼幫，昨天晚上取錢的時候送的消息。”趙二咬牙道。

“為什么這么做？”

“這還用問！這幫畜生綁了沈希，都該死！”趙二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雙方血拼可能會傷到我和沈家人？”

趙二一愣，他顯然沒想這么多，隨即漲紅臉惱羞成怒道：“我肯定沒想過！我要是那么聰明還會雇你殺你自己嗎？”

旁聽的徐老土茫然看過來，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四十來年白活了，趙二說的這是人話嗎，他怎么一個字聽不懂？

“人呢！”趙二怒道。

“不在這里。”陸遠(yuǎn)神色轉(zhuǎn)黯。

“什么？”趙二顯然慌了神。

“不過有線索，他們提到一個叫山寨的地方，你們聽說過嗎？”

趙二臉色微變：“屠龍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