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吞并六國的虎狼大秦，早就已經徹底腐朽了。

不是優越的裝備，就能彌補這種軍士自身心理上的差距。

而今的秦國，太需要一場真正的勝利了。

子嬰把心中的各種想法壓下，管他是幾幾開，只有真正打過之后才知道。

“李信將軍怎么說？”子嬰抬頭道。

衛康垂首道：“李將軍說，賊兵十日之內，定然會發動第一次進攻，這次進攻是試探性的，最猛烈的進攻，會在二十日之內到達。”

子嬰頷首：“寡人知道了。”

衛康拱手一禮，退出這房間。

子嬰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暗道自己一定要沉住氣。

樊噲、夏侯嬰軍是厲害，但自己依據高大的城池營壘作為防守，就算正面對敵真的是二八開，甚至一九開，但是有了堅固高大的城池營壘，完全可以把自己變成“九”的那一方。

吃過午飯，子嬰親自披甲，上城樓巡查。

而今的隕關，內外三層，外城，城墻，翁城加在一起，神仙來了也夠他喝一壺的。

李信甚至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把城門洞填實了……

只是，這個建議讓子嬰給否了。

不能未戰先怯，雖然事實上是未戰先怯了，可心里怕就行了，別做出來。

至少，真要守不住的時候，再調動一批人去填實城門洞，以宣泄恐懼。

好在，城樓上戍守的軍士顯得很亢奮，并沒有多少畏戰的情緒。

下了城樓，子嬰特意去見了見嬴閔，和嬴閔在房間里，單獨聊到了深夜，這才帶著一臉的放松回到帥府睡覺。

武當縣。

樊噲搓了搓手，敲了敲手中這口環首刀。

聽著刀身發出的悅耳聲音，他驚訝地抬頭來，看著眼前同樣露出驚訝之色的夏侯嬰。

“秦人怎么鍛造出來這般好兵刃的？”

“不知道！”夏侯嬰的回答相當干脆，他看著左右殘留著焚燒痕跡的房屋，啐了一口：“秦賊真他娘不是人，偌大的武當縣，說燒就燒了，這附近的黔首，也都讓秦賊提前給遷徙走了，我們大軍到這里，什么東西都得不到補充。”

樊噲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環首刀：“這刀破我們的甲很容易，軍中不少好手，都是折損在這刀之下的。”

“你說，秦人的斥候，是精銳還是普通？”

“我看是普通的。”夏侯嬰琢磨道：“精銳的話，肯定留著守城用啊，萬一放在外邊被打死了，那多虧啊！”

“日他娘——”

樊噲爆了一句粗口。

“各路諸侯軍都沒來打隕關，就我們來打，明擺著就是要消耗大王的實力。”

“這種牢騷就別發了，大王的封地就是如今秦王子嬰占領的那些地方，我們還是琢磨琢磨怎么攻打隕關吧！”

樊噲打了哈欠，“還他娘能怎么打？分出人手去砍樹，制作攻城的器械，不然怎么打？”

“你我一共有四萬人，分出一萬人在武當縣制作這些東西，做好了運過去就攻城，秦賊現在膽破了，不敢出城偷襲我們。”

“你領兵先去叫陣，還是我領兵去？”

樊噲側著身道：“我先領兵一萬，就在隕關外找合適的地方先扎營立穩腳跟，后續的三萬兵，都放在你這里，你先分出人手，把被秦人毀壞掉的城池修繕一下。”

“你是怕秦人出城偷襲我們？”

夏侯嬰錯愕道。

“小心些總不會錯的，我們這路兵馬要是出問題，大王在咸陽不得急死？”

夏侯嬰聞言，點點頭，也不再說什么別的話。

冰天雪地的，房屋被燒了，城門也被毀壞了。

方圓數百里，死人都見不到一個。

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王八蛋，給秦王子嬰出的餿主意，這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如此一來，沒有那些民夫可以發動強征，自己這邊少說要分出一半的兵力去做那些雜事！

已經轉身要回帳篷去睡覺的樊噲又想到了什么。

“另外，再分出幾千人手，去收集各種日常生活的物資，這邊人全部都叫秦王子嬰給遷走，我們需要讓諸侯聯軍再派人過來。”

“知道了。”夏侯嬰點頭道，臉上那種疲憊，是肉眼可見的。

堅壁清野這招的惡心威力，僅僅才剛剛開始而已。

“錚——”

子嬰弓開滿弦，雪地里一只兔子瞬間被射穿釘在雪地里。

兔子沒有立刻死掉，瘋狂掙扎的時候，潑灑出熱血冒著熱血，把邊上的皚皚白雪都給澆融化了，遠遠的看去，異常的醒目。

韓談飛馬上前，人在馬背上側身一抓，就把斷氣了的兔子捉到了手中。

“大王威武！”

周圍上百個軍士齊聲喝道。

子嬰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常侍衛康手中的竹籮。

這里邊已經有整整五只可愛死了的雪兔。

這時候，公子昂騎著馬，領著一隊護衛到了。

子嬰看著魁梧昂藏的兒子，把手中的強弓丟了過去：“你來射幾箭！”

“喏！”嬴昂抓住長弓，手指捻著箭羽，騎著馬往邊上走了走，看到被白雪壓著的樹下，有一只野雞，當即開弓一箭射出！

箭矢“噌”地一聲射中野雞，野雞卻一動不動。

韓談立刻飛馬上前，鉆進樹下，將被射中的野雞撿了出來。

“長公子神射！”

邊上的護衛們，又是一陣齊聲歡呼。

子嬰發現那野雞是被凍僵了……

頓時又高看了一眼韓談拍馬屁的本事兒。

“父王，兒臣不敢攪擾了您的興致，但剛剛斥候來報，樊噲已經親率一萬大軍，在距離隕關十里開外的青林場扎營了。”

嬴昂收起長弓，沖著子嬰拱手稟報道。

“來的還挺快！”子嬰撥轉馬頭，看著好大兒道：“你我父子整這套虛的做什么？以后有話直說就是。”

“是，父王！”嬴昂撓撓頭道。

“青林場是個不錯的地方，背山臨水……樊噲這人，以前在沛縣是殺狗的，沒想到還是個懂得行軍的人。”

子嬰笑了笑，想到當初一路過來的時候，李信就曾說過，叛軍如果來進攻隕關，青林場就是個好地方。

如果兵力和實際情況允許的話，派遣一支軍隊在此處駐扎，那是可以很有效遏制叛軍進攻勢頭的。

但是，實際的情況是，沒有高大堅固的城池營壘作為防守，秦軍對于叛軍的恐懼，瞬間就會寫在臉上，那是一種連裝都裝不出來的情緒。

至少現在……大家都是藏在心里，不說出來也不做出來。

總而言之，能裝著扛住叛軍的幾輪進攻后，大家就都會發現，叛軍也是血肉之軀，一刀剁了腦袋，照樣會死。

嬴昂頷首：“兒臣當初在關中的時候，遠遠的看過此人一眼，很是驃勇，當得上劉邦軍中第一大將之名。”

“哦？”子嬰這才想起來，好大兒以前的“無間道”生涯。

“見過劉邦沒有？”

“見過。”嬴昂點頭笑道：“年紀很大，距離太遠，別的都沒看清楚，不過這個人很懂得拉攏人心，兒臣遠遠地聽著他站在高處和咸陽的黔首高聲講話。”

“不過么……”嬴昂笑了起來：“父王的姜尚一招離間計，讓劉邦此人徹底失掉了關中的民心了。”

子嬰心情愉快極了，但是這個時候，嗚嗚的號角聲忽然從遠處伴隨著戰鼓沉悶的聲音傳來。

子嬰和嬴昂對視了一眼，父子兩人臉上都露出震驚之色。

叛軍……來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