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焦急道:“我何曾有這樣的心思……”
項伯沒心思聽劉邦在這里自我申辯,他站起身來:“算了,你明天早上早點來和項王解釋吧,和我說沒用的。”
劉邦激動無比地點頭:“將軍慢走,日后你我當為兒女親家!”
項伯聞言,露出個笑臉,這樣的人,哪里有敢反叛項王的心思?
回到軍營,夜色已經深沉了。
項伯直接來見項羽,開門見山地談論起來了劉邦的事情。
“羽兒,如果不是劉邦先攻破關中,你怎么敢進來?現在人家立了功,卻要去攻打他,這是不講道義的。”
“至于他和秦王約定封王的事情,如果他真和秦王有約定,那為什么秦王要跑?他不直接接受秦王封王,然后將我們擋在關外就行了?”
項羽聽著這話,忽然感覺很有道理啊!
“叔父所言有理。”
項伯接著道:“所以,還是明天讓劉邦親自來你跟前解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吧,免得我們中了秦人的離間計。”
怕大侄子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項伯還特意強調了一下:“你別忘記了,秦人最善于使用離間計的,昔年長平之戰的時候,秦人便是使用離間計,令趙王臨陣換帥,這才有了長平之敗,三十余萬趙軍,盡數為白起坑殺,為趙國的滅亡埋下了禍根。”
見項羽臉上露出動容之色,項伯就繼續道:“而今天下的局勢來說,秦王子嬰肯定樂意看到我等關東義軍互相殺戮,消耗彼此的實力。”
“叔父不用說了,讓劉邦明天來親自給我解釋吧。”項羽已經完全改變了心意。
項伯點頭,心情愉悅極了:“那我就出去下令,進兵的軍令取消吧?”
“嗯。”項羽點頭允許了。
項伯走出大帳外,便開始下達項羽取消進兵的命令。
整備中的士兵聞言,多有不解之意,但項羽軍令如此,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范增人上了年紀,夜間睡覺也沒有人敢去打攪他,等到他早早醒來,質問為何不聞戰鼓聲的時候,方才知道這件事情。
“哎,真是氣煞我也!”范增氣惱無比,找來了項莊。
“劉邦此人厚顏無恥,極善于詭辯,在項王跟前自陳必定有詭辯,等會在宴會上,你看準時機,找機會進來以舞劍助興為借口,趁機殺了他!”
“亞父放心,我也恨死這個劉邦,必定一劍殺了他!”項莊面帶殺氣道。
宴會開始,范增心里惱怒項羽沒有告訴他就取消進兵的事情,端坐著身子,挎著老臉不說話。
劉邦走了進來,恭敬地向著項羽跪拜行禮:“參見項王!”
項羽心里雖然不計較了,但是臉上依舊繃著,他把手邊的雍王金印,還有秦王子嬰的冊封詔書往劉邦面前一丟,冷冷地質問道:
“是我項籍參見雍王吧?”
劉邦翻看了幾眼,嚇得冷汗瞬間流出,叩首道:“實乃是秦人惡毒的離間計也,秦王若真是和我有約定,那他又何須竄逃漢中?”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和秦王子嬰一起率軍抵擋將軍入關,不就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到傷害了嗎?”
“可事實上,將軍領兵入關,我親自派人去迎接;我軍中缺糧,我派人到遠處征繳錢糧,而沒有從富庶的咸陽征繳錢糧,就是想把這富庶的地方,留給將軍來征繳錢糧的啊!”
“哼!那不是你怕自己壞了名聲,不好關中稱王罷了!”
范增聽不下去,冷嘲熱諷起來。
劉邦聽在耳中,暗道你是真懂我,臉上卻露出惶恐之色:“劉季自起兵反秦到而今,雙手沾滿了秦人的血,秦人視我若反賊,惟有我和將軍方才是手足兄弟之情。”
他看向項羽,動情地說道:“我和將軍合力滅秦,將軍戰河北,我在河南,天下秦人皆恨不得殺我二人,我所依仗的,無外乎是將軍的虎威庇護我,令秦人不敢怨恨。”
“酈商臨陣倒戈,令桓楚一萬大軍全軍覆沒,你欲要如何狡辯?”
范增冷聲質問道。
聽到“桓楚”,項羽眼神也逐漸冷了起來。
劉邦頭皮發麻,苦笑道:“敢問亞父,自天下舉兵反秦以來,義軍之中,可曾出現過叛徒呢?”
不等被問的一愣的范增說話,劉邦自己便說道:“遠的不說,就說陳王勝的車夫莊賈,乃陳王勝最親近的人,卻依舊反叛了陳王勝,割下陳王勝的頭顱,投靠章邯去了。”
劉邦左顧右看道:“章邯也在上將軍軍中效命,可傳喚來對峙啊!”
“這就不必了。”項羽擺擺手道。
劉邦心頭狂喜,但面上依舊是謹小慎微的樣子:“而那酈商,是我帶兵攻打秦國的時候,投靠于我的,我冊封他為信成君,是希望他去進攻漢中,斷絕秦王子嬰借到漢中逃亡巴蜀的念想。”
劉邦惋惜痛心道:“誰曾想他走到半路上,就為秦王的高官厚祿所蠱惑,背叛了上將軍,背叛了天下義軍,我若能領兵為上將軍先鋒,定要先斬此人的頭,一為上將軍出這口惡氣,二為我自己洗刷冤屈啊!”
項羽端著酒樽,居高臨下地看著劉邦。
這動作,給劉邦看得心里發毛。
邊上身披甲胄的楚軍們,一個個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看著劉邦。
劉邦掌心全是冷汗。
因為這像極了摔杯為號,亂刀砍死自己的信號!
難道……項伯沒成?
項羽還是要殺自己?
“好——”
項羽忽然放下酒杯,大笑起來。
劉邦差點嚇癱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看著項羽也跟著笑了起來。
項羽卻忽然笑聲停住,瞪大眼睛看著劉邦:“此番秦王子嬰自漢水而出,攻占南陽,令桓楚身死,萬余大軍毀于一旦,若我命你為先鋒,領兵攻秦王,你去是不去?”
劉邦知道自己活了,他雙膝跪下,拱手道:“沛縣劉季,愿為上將軍先鋒,斬關奪旗,誓滅秦賊!”
“哦?誓滅秦賊?”范增怪笑起來:“只怕你真去了,到時候便直接和秦王兵合一處對抗項王了!”
劉邦真是麻了,他瞪大眼睛看著范增:“何出此言啊!您可以派人去看看,秦王燒了褒斜道后,我還一直讓人去修褒斜道呢!”
項羽聞言,很是錯愕地看著劉邦,顧看左右問道:“有這件事情嗎?”
項伯立刻道:“確實有這件事情,褒斜道被燒毀后,沛公已經一直都在命人修繕,為此還鬧出了關中小范圍的民變。”
項羽身子后仰,凝視著劉邦。
劉邦也仰頭看著項羽。
這個時候,劉邦認為自己的眼神但凡退縮半點,都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
“好,我信你!入座,給沛公上酒!”
劉邦聽到這話后,瞬間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他娘的,又活了一天,世界真美好啊!
去你娘的范增!
別讓老子找到機會整死你!
劉邦落座后,感覺后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軍中無以為樂,末將項莊,請求舞劍,以助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