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司馬欣真乃國賊也!”
嬴昂憤慨道:“大軍嘩變之后,就是他出面勸說軍卒歸順的,并且保證項羽不會屠殺他們,結果……”
子嬰看著額頭上青筋暴起的好大兒,拍著他的肩膀道:“放心,會有機會清算的。”
“嗯!”嬴昂看著子嬰,認真道:“兒臣相信父王會帶領我們,重新打回關中去,把這些叛賊們,全部都鎮壓的!”
“至于章邯、董翳,兒臣只是聽聞項羽說給他們封王,余者,便不曾聽聞什么了,大軍嘩變的時候,這兩人好似不知道一般。”
“陛下!武城侯求見!”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韓談稟報的聲音。
子嬰扭頭看去,這才注意到門外飛雪了。
密密麻麻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子嬰立刻道:“韓談,你親自去看一看,士兵們有沒有被凍著,同時傳令漢中,送大量的衣物往南陽來。”
頓了頓,子嬰又道:“將武城侯請進來。”
“喏!”
韓談應了一聲,退后幾步,招呼了一聲,正在庭院下的王離快步走上前來,人在門檻外,便躬身行禮。
“罪臣參見陛下!”
“武城侯,外邊冷,進來說話吧。”
“喏!”
王離忐忑的內心,一下就激動亢奮了起來。
走進屋內,子嬰又示意他近前些。
加上公子昂,三人便一起圍著火爐了。
“卿家莫要再以罪臣自居,寡人聽聞,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的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聽著子嬰的安慰之言,王離鼻頭一酸,差點老男人落淚。
“臣不敢忘記陛下的教誨!當知恥后勇,愈發奮進!”
王離咬牙道。
“而今之局勢,王卿家有何看法?”子嬰不想在安慰人的廢話上多說什么。
畢竟,出身將門世家的王離,顯然不會是個婆婆媽媽的“娘們”,自己的意思到了,他應該就懂的。
“陛下,臣此來,就是要說這個的。”王離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內心激動的情緒。
“項羽一旦聽聞南陽失守,桓楚被殺,必定會領兵出關來攻打南陽,順勢并發漢中。”
王離遲疑了一下,這才道:“臣下聽著犬子說過,漢中兵馬全部加一塊兒,也不過十萬之數目,如此恐怕難以抵擋項羽。”
子嬰臉上流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便是依據各處險要關隘,也阻擋不住項羽嗎?”
“陛下,桓楚領著來追殺微臣等潰兵的這些兵馬,不過都是些隨從兵而已,算不得楚國的精銳。”
王離有些難為情道:“臣并非是被項羽打怕了,故意在這里和陛下說項羽統率的那些楚軍有多么可怕,只是具據實而論……守不住。”
子嬰琢磨了片刻:“寡人有一奇謀,可以走另外一條密道,攻入關中,殺項羽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如此,可有勝算否?”
王離震驚道:“若另有奇道,可以殺入關中,則勝負之勢自然逆轉,可南陽戰場上,一定要能扛得住項羽的第一波進攻。”
子嬰道:“便是自漢中調兵,南陽而今可用之兵馬全部加在一起,也難以超過一手之數,為續著實困難……”
“兒臣愿親自提兵坐鎮于此,為父王擋住叛軍,創造父王領兵攻入關中的時機。”
子嬰扭頭看了一眼好大兒嬴昂,“此非血氣之勇,還需要多番考慮,你親自去將隴西侯請來。”
“喏!”
嬴昂應聲而起,只是走了幾步后,卻又遲疑了一下:“父王,其余將領?”
“稟報陛下,隴西侯到了!”
嬴昂這話剛出口,門外便有人通報。
子嬰沉吟了片刻,看向嬴昂道:“把所有人都請來,就說商議南陽如何防守的事情,其余的,便不要說。”
嬴昂眼神一振,拱手道:“兒臣明白。”
“將李將軍請進來。”
“喏!”
嬴昂快步走了出去,李信則須臾時間后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李信拱手行禮。
“免禮,一起坐下說話吧。”子嬰頗為隨意道。
“喏。”
李信坐下,和王離微笑著點頭打了招呼。
“兩位卿家都說說如何防御南陽吧!”
子嬰開口道,雖然刻意地做出鎮定的樣子,但是他已經很焦急了。
李信這個時候來,本身也是為了這件事情,見子嬰開門見山,也就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一邊上的王離,則時不時地,插嘴一兩句,兩者頗有幾分相互補充的意思。
宴會沒開始,小軍事會議倒是先開始了。
“此戰看似勝利,但實則必定招致項羽大軍征伐,你我兄弟顯貴可不容易,抵擋項羽大軍,那是更不容易啊!”
“阿兄可有良策?”酈商問道,“稍后宴會上,陛下肯定會談及此事的。”
“良策?”酈商搖頭:“我有良策。”
“兄長既有良策,何故搖頭?”
“只因為我這良策丟人,大王未必會聽。”酈食其努努嘴道:“一旦秦庭全部退守巴蜀,以劍門關為險要扼守,你說誰能打進來?”
酈商錯愕地看了一眼兄長,這不等于沒說?
“若是依據城池堅固,護城河寬闊來阻擋項羽,那只是看似好辦法,實則卻是最笨的辦法。”
“報,長公子到了。”
這時候,一個親族充作的親衛快步走了進來并報道。
酈食其一看便笑道:“看,來了吧?”
“兄長還是盡快思索對策才是,你如今可是典客,當為陛下分憂才是。”
酈商低聲提醒了一句,便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這話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你我兄弟在這樣反復跳走,依附別人的話,到時候要徹底成為無信無義的十足小人了。
酈食其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有什么辦法?
著實沒辦法,只能硬抗。
一場軍事小會議,從后院的屋子里開始說起,就停不下來了。
子嬰只好讓韓談將宴會設置在后院。
窗外在飛雪,窗內在飛口水。
子嬰不懂打仗,更不懂排兵布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搗亂。
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這好像確實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可實際上,一個君王如果學會不搗亂,那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
直到下午時分,終于有了一個對策。
退兵。
退兵但不是退守成都。
而是退守穰城。
穰城南邊,就是重鎮襄陽。
到這里,就出現了兩個分歧。
誰也說不準的那種分歧。
襄陽現在還在秦朝手中,但只限于名義上,襄陽令是否聽子嬰的令,這相當不好說。
李信構建的防線是,以穰城為迎敵的前鋒,穰縣左邊的武當縣為次。
酈商和王離兩人則認為,可以加上襄陽。
穰縣外邊水道極多,現在天降大雪,一旦結冰的話,至少可以把項羽叛軍拖到開春。
襄陽作為后備防御的重鎮,一旦穰城失守了,到時候就敵人道防線。
武當到襄陽一路的防線。
這是順著漢水流域設置的。
項羽要攻打漢中,就必須先拿下襄陽。
想要拿下襄陽,就要防備著秦軍順流而下支援襄陽。
現在的漢水,遠比后世更寬更大。
李信反對的點在于,人手不夠!
穰城、武當防線,就已經把秦軍現在的可用之兵拉的很緊了。
一旦襄陽也加入防線的話,那襄陽又要分兵駐守,真打起來的時候,情況會相當不樂觀。
最后,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看向了子嬰。
這種爭論不下去的時候,那就只能有個人站出來拿主意了。
子嬰也沒辦法,他內心自問懂個屁的防線布置。
可,他不敲桌子定下來,這場軍事會議,就永遠停不下來。
于是,秦帝國的命運,就這樣交到了子嬰這個完全不懂軍事的人手里。
這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