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省境內的一座無名小山上通往山頂的小路，李牧吭哧的喘著粗氣，終于爬到了終點。

喘完氣，李牧從背包里掏了一瓶江小白，往天上一伸手：“干了！”

剛上來時還能看見的月亮此時已經躲到了烏云背后。

李牧苦笑：“連你也不愿和我為伍嗎？”

嘆了口氣，李牧直接一口悶了。

酒剛下肚，李牧被酒的辛辣味兒刺激的閉上雙眼，流下了淚水。

“前半輩子怨天尤人，怪天怪地怪父母，趕走最愛的人，氣死自己的爹，母親過世前自己卻不在塌前。”

而且，直到母親去世兩年后，李牧才知道母親不愿意見自己，是因為她得了胃癌，不想拖累李牧。

如今的李牧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奶奶也在上個月離開了人世，他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

也不對，還有那個傻丫頭，不知道她有沒有嫁人。

嫁的那個人對她好不好。

良久，李牧睜開眼，才發現月亮竟從烏云背后出來了，看起來格外明亮。

“守得云開見月明。”李牧喃喃道。

李牧苦笑一聲，掏出白酒繼續喝。

“可惜，這句話不適用于我了。”

“還好我沒有留下什么子嗣。”

“再活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

“愿來生我能早日醒悟。”

喝到走路搖搖晃晃的時候，李牧走到了懸崖邊上，視線已經有些模糊。

此時，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李牧無心理會，緩緩向前倒去。

但是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李牧還是掏出了手機。

“其實……有個孩子……不想告訴……希望你……生活……”

字太多了，李牧只來得及看了個大概，他極力想要看清，卻因為失重的感覺手機從手中脫落。

李牧閉上眼，在心里嘆了口氣。

“真是個傻女人。”

“再見了，這個世界。”

————

“這有的人啊，學習成績不好就算了，還這么沒有教養，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教出來的。”

“你們說，什么樣的學生會直呼老師的名字，要是是平時也就算了，而且還是在感恩節這天，根本就沒有把老師放眼里。”

“這種行為簡直是惡劣至極，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學生，簡直是讓我的眼界都刷新了！”

“教出這種人的父母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樣的學生，進了社會也大概率是社會上的禍害，你們說是不是！”

“是——”

……

一個聲帶被脂肪壓迫的聲音在喋喋不休的批判著，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批判的人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

李牧的意識還有些恍惚，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在辱罵自己，以及自己的父母。

罵自己可以，但是罵他父母不行！

李牧使勁的掙扎著站了起來，朝著那個聲音的方向怒吼道：“你他媽又是什么東西，你他媽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叫，憑你那讓人聽了就作嘔的聲音嗎？”

這段話出口，李牧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

這是……

高中的課堂？

臺上的那個人，好像是陳胡南？

沒錯了，那張臉他忘不了，當初就是陳胡南把他降到了下面的班級，導致他本就開始下滑的成績一落千丈，最后連二本都沒考上。

再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就好像在說：“你怎么敢的！？”

李牧腦子里卻只有一個念頭。

我這是……

還沒死？

我這是，重生了？

李牧使勁咬了一下舌頭。

很痛。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流出了眼淚。

他不是笑自己還活著，而是笑自己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彌補這一切。

然而這一舉動，直接讓周圍的學生全都下意識遠離了他，挪凳子的挪凳子，挪桌子的挪桌子。

“我靠，他這是瘋了？”

“我看像是……”

周圍的竊竊私語傳入了李牧耳朵里，也讓李牧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的情緒依舊是亢奮的，但是思緒穩固住了。

看起來，這是在高三的一節語文課上，因為眼前的場景，沒記錯的話，是因為他跟其他人對話的時候，提到陳胡南時，是直接用的她的名字，而不是稱其為陳老師，因此在課堂上招來了這一陣陰陽怪氣的諷刺謾罵。

前世的李牧哪怕想要辯解，也只會憋紅了臉舉著手，并且一直被無視，直到最后，都沒有說出口一個字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陳胡南利用她年級組長的權利，和班主任串謀好之后，把李牧從現在的數學二班降到了平行一班。

當然，這件事并沒有在班上引起任何波瀾，因為這時的李牧本就人緣一般，成績雖然不至于是班上最后一名，也是班上吊車尾的那一撮。

以至于李牧被這樣就差指著鼻子罵的時候，大部分學生竟然都覺得這挺正常的。

這樣的情況下，就更不用說有人愿意為李牧出頭了。

前世的李牧，只知道自己遭遇了不公，并且在后面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理解，為什么陳胡南說的和做的這么過分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話就算了，還會應和她。

后來經歷了許多事情，他才明白了，就算有人覺得陳胡南過分，也肯定是不愿意引火燒身的。

更何況大部分人都是制度下的慣性生物，絕大多數時候，只會盲目的跟從掌權者的指示，哪怕這個指示是錯誤的。

直到他們自己的利益被觸碰。

哪怕是李牧自己，他捫心自問，如果他和周圍的人互換角色，他也是一樣的。

這就是人性。

當世界渾濁的時候，要么，有能力打破周圍的那片渾濁，要么，就只能陷入渾濁。

否則就只能陷入無意義的痛苦。

這一系列的念頭迅速從李牧腦海里閃過，這期間竊竊私語只持續了數秒，隨后班里所有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班級里落針可聞。

陳胡南仿佛終于反應了過來，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你剛剛說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

如果目光能殺人，此時的李牧早已經被碎尸萬段。

如果是以前的李牧，哪怕是被逼急了破口大罵，在陳胡南的這兩句嚴厲的話語下，多半也是不敢出聲了，只會開始在腦海里瘋狂模擬和設想接下來可能面臨的下場。

可那是以前的李牧，現在的李牧很清楚的知道，不管做了什么，只要不觸犯法律，其實都有著無數的辦法可以解決。

就算解決不了，那也沒什么，人生并不會因為這一件事而陷入萬丈深淵，人生的容錯其實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大部分事情，在人生的大尺度下面來看，其實都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今的李牧并不會擔心被開除什么的，因為他知道，陳胡南并沒有這個權限開除他，只要不開除，那就是件小事。哪怕再嚴重點，就算開除了，他還可以加入別的學校的學籍參加高考，或者以社會考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李牧只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真的鬧太大，被學校開除了，會不會讓爸媽擔心。

當然，現在理是站在李牧這邊的，所以除非他真在學校里發瘋，見人就打，否則僅僅動嘴，不管怎么樣都鬧不到被開除的場面。

既然這樣，那就必須得出出這一口憋了半輩子的惡氣了。

李牧剛要開口，腦海里卻傳來一個聲音。

“叮，檢測到宿主關于愛恨的劇烈情緒波動，愛恨文娛復蘇系統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