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0公里下，艙室之內。殘余的氧氣循環系統每隔17秒就會發出類似肺泡破裂的“咯吱“聲。

現在的通信艙像是奶酪里的氣泡。

圓錐形的艙壁不停的泛著漣漪。故障的投影系統將預先存儲的《宇宙創始新論》講座投射成了扭曲的星空。主講人的聲音在電磁干擾中忽近忽遠：“...超新星爆發時，重元素會像蒲公英種子般灑向宇宙...”

“警報！警報！”

紅色的警報光線，像是掃帚上的紅色塑料絲。他們被一根根的排列成一面“墻”，刷理著通訊倉內部的所有角落。

電腦AI系統的應急處理，導致引力系統仍未能恢復。狹小的空間中，四處飛散著各種器具零件——還有張琳的鮮血與遺體。

無數的應急納米機器人，在失重的艙室內如水流一般，交錯、匯織。

那些微微蠕動的“銀色纖維”，像是筒中的群蛇，它們擁擠的竄動著，分解著四散的合金碎片也在蠶食消解著張琳的遺體。

王勝陽蜷縮在磁懸浮操作椅上。戰術頭盔的陰影在他臉上切割出深淺不一的溝壑——像醫院窗簾的褶皺，帶著死亡氣息的明暗交界。

腹部的戰術服也已損破。一股納米機器攀附其上，正在緊急修復。

他的右手耷拉在椅子一側，神經質地抽搐著。

戰術手套指尖還粘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皮膚組織。那是張琳的。半小時前他們還在討論火星殖民地的日出奇觀。現在，她的聲音卻已是“凝結”在了艙壁某處，和冷凝水一起緩緩蠕動。

戰術目鏡邊緣，代表張琳生命體征的綠色圓點已然熄滅。這個像素點，曾會在他講量子物理冷笑話時俏皮閃爍三下，而此刻卻比艙外的炙熱熔巖更令人窒息。

他的左手不停的拉扯著位于左胸上方的安全束帶。戰術服內襯殘留著騙局般的溫暖——那里存留著張琳最后的觸碰。

“嗡——”

氧氣循環系統的殘喘嗡鳴聲，突然拔高兩個音階。

“深瞳計劃第47日，通訊陣列...”王勝陽的喉結動了動，他對著虛空呢喃，像是匯報，聲音卻被艙壁吞噬殆盡。

嗡鳴聲伴隨著劇烈疼痛的再次襲來，讓他再也等不及，去按規章手冊，來解除將他綁縛在操作椅上的安全束帶。在戰斗服的加持下，瞬間，安全鎖就被他一把扯斷。

當王勝陽蹬離座椅的瞬間，失重狀態下，戰術靴帶起的暗紅色的血液在艙內劃出洛倫茲曲線。

“啪嗒”

在腳底剛一接觸到甲板，鞋子就像是長出吸盤一般吸附在了艙室甲板之上。

看著那些的血液，王勝陽突然想起訓練時教官的警告：“在量子通訊艙，每個游離粒子都是潛在的信號干擾源。”

“杠——鈴——！”王勝陽的喉結在戰術服領口處艱難滾動，眼前混亂的場景，像根刺，狠狠的扎透了咽喉。

應聲而起，空中那些如銀蛇般的納米機器人凝滯片刻，分流出個歪頭晃腦的六面體。

一個5kg杠鈴大小模樣的機器人，歪仰著頭站立在了王勝陽腳邊。

“小愛在呢。”一個女童般的AI聲，天真而又悅動。在這滿是血腥味的場景中顯得很是不合時宜。

“已清理23.8%生物質殘留，預計...“

“加速清理。不要影響任務。”王勝陽打斷電子音的報告，手指的過力捏合導致戰術服犰扎皺起。

“小愛在辦呢。”

“那就再快一點。”

“好的。沒問題。”

命令發出。王勝陽看著腳下一動不動，依舊在等待新的指令的“杠鈴同學”有些岔氣。他彎下腰來將小愛抱起，然后掄圓了胳膊將“小愛同學”向空中狠狠扔去“趕緊忙你的去吧”。

小愛同學，在空中轉了幾個彎就穩穩的停下，他用著六邊形的面龐歪著腦袋看了一下王勝陽，然后就自我解體離散，分出了無數小機器人匯聚到了那股銀芒當中。

“純屬脫了褲子放屁。”一股莫名的業火，還是讓他失去了一點理智。

忙碌的納米機器人，在艙室中發出“噗唆噗嗦”的聲響。紅色的光線，像是泳池中的消毒水，“嘩啦嘩啦”。

當王勝陽來到標示有衛生區域的區間時，戰術服的黃色警報已升級為橙紅。

地板中，偽裝成艙壁的折疊式衛生間如機械蓮花般綻放，一層層框架鋪疊而開，瞬間組合成了一個密閉的私人空間，將王勝陽包含在了其中。

納米馬桶圈表面流轉著幽藍的冷卻光，冷卻劑特有的苦薄荷味刺入鼻腔。

這座衛生間是艙內單獨覆蓋重力配備的獨立單元。

“生態維持區氣壓正常”小愛同學的聲音響起時，他早已用納米震動匕首切割著戰術服腰部的密封條。腰腹的劇痛讓王勝陽幾乎把握不中匕首。

當密封條揭開時，戰術服的第一層就已滲出了淡黃色液體。導尿管接駁口正在滲出淡黃色膠質。

剛才的減壓事故不僅扯斷了自己戰術服的循環系統的陶瓷導管，還讓納米修復凝膠倒灌進了泌尿模塊。那些本該處理尿液的超級海綿，此刻正將滲漏的代謝廢物導向戰術服關節軸承——而這一切在死亡面前是顯得多么無足輕重。

“生命維持系統效能剩余67%，請保持體溫調節正常。”

接著戰術服磁力保險扣的打開，一聲輕微的脆響從腹部位置的傳出。

“見鬼。”

他咒罵著扯開戰術服上衣，懸掛在腰肌兩側。

他低頭審視著身體。也許是因為幸運真實的存在，渾身上下居然沒有一點擦傷！不過，剛才的操作使得尿道里斷裂的陶瓷維生導管進一步創傷了尿道。

那里滲出的淡黃色液體混合著納米凝膠和尿素的氣味刺鼻難忍。

王勝陽的呼吸愈加急促，汗珠開始懸垂在他緊皺的額頭。

在戰術目鏡的選項中，他將自己的戰術小刀匯編成了一個小型醫療工具箱。箱子表面仍舊附著手心的汗水，顯得有些粘稠、臟拙。箱子打開的瞬間，一股冷氣撲面而來，箱內的工具整齊地排列著，每一個都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斷裂的陶瓷導管的一頭位于戰術服的腹部位置，而另一頭自然是插入在自己的下體尿道之內。

陶瓷導管表面已經被納米修復凝膠覆蓋，從王勝陽腹部開始粘連至下體。半透明的凝膠包裹著導管纏繞在王勝陽腰部。像是哪個孕婦的肚子跑到了王勝陽身上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托著醫療箱，扶著那塊腰間的凝膠，跪在了坐便器前方。小心翼翼地將創傷部位平放到了馬桶蓋上。【嘶，有點涼。】

首先用戰術眼鏡將斷裂的導管和尿道區域，進行了一次快速掃描。

光片顯示，斷裂的導管切口完整，并沒有龜裂的碎片刺入尿道組織。情況較于他的想象還算樂觀。

要不然，在現在這種分秒必爭的緊急情況下。就只能粗暴地將自己的尿道從中間刨開，然后快速地拾撿陶瓷管道碎片。這樣就完了？遠遠沒有！還要將被刨開的尿道從肌理上一針一針地縫合，然后還要再次重新塞入一根新的陶瓷導尿管。而這些全部都要在一個手術過程中完成！還不能自己給自己打麻藥！

“杠鈴，出來。這里需要你幫忙。”

“什么事啊。”

“將陶瓷導管扶正。”

“小事一件。”

王勝陽跪在馬桶前，拿著手術刀，輕輕劃開戰術服的密封層。然后，就像拿刀剃“巴西烤肉”一樣。從上往下開始，一刀一刀，大刀闊斧一般地刨開著凝膠層。

很快導管暴就露在視野中。

斷口處埋藏在尿道之中，而那里已經腫脹發紫。

“問題很嚴重啊？”此時扶著導管的小艾同學用著額頭上的投影孔，在廁所半空中，投影出了一個婦科男大夫的形象。大夫是滿臉的責備與惋惜。

觀察到人工AI不合時宜的舉動與言語。王勝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再次的冷靜下來。

“需要播放舒緩音樂嗎？“小愛投影出的婦科男大夫推了推金絲眼鏡，一絲不茍的盯著王勝陽的患處。

“不需要。你只需要把陶瓷導管給我扶穩了。”

沒有過多的言語，也不想再有多少言語。

“小愛辦事，你放心。”

王勝陽再一次用戰術眼鏡對斷裂的導管和尿道區域，進行了一次快速掃描。認真的比對創傷處與掃描結果。

在比對完后，他開始給自己做心理暗示。準備在心中默念123后，就精準地拔出上半部分破損的導管——就像拔牙一樣。

1，眼皮還沒眨，手已經就將上半截導管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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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誰，都不能騙自己，是成功的前提。想成功，就要先騙自己，才能騙人，這是成功的步驟。兩個問題，兩種對待。

騙，是讓人合情合理的順著自己邏輯去主動相信。而不是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