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蕭凝芷一見,驚了似的般低呼了一聲,“怎么就起來了,你還在病中,萬不必這樣在意俗禮的。”
彩夏也忙上前,扶著琉璃般要碎了似的張娘子找處坐下。
蹣跚坐下,張娘子顫著嗓子開口,“是奴不爭氣,一條賤命竟還勞動娘子。且今日家里又來了貴客,是奴的罪過!”
蕭凝芷聽得挑了挑眉毛,心道都說眼前這張娘子得寵,難不成這瑯琊王府的九郎君,稀罕這樣兒的?
“有病自然要看,諱疾忌醫(yī)難道就是爭氣了?”蕭凝芷緩緩走到張娘子一旁,坐在倒蓮軟凳上微微一笑,“人體陰陽五行玄奧,滿身穴位星羅棋布,繁雜得很。病灶晦澀,府醫(yī)瞧不出也是有的?!?
“多謝娘子體恤。”大約是實在摸不準蕭凝芷什么路子,張娘子只是勉強笑了道謝。
“我不是醫(yī)者,也不好擅加斷言?!笔捘泣c了點頭,沉吟片刻后道,“可任由你這么疼著,也實在不是道理?!?
說著看了看天色,接著看向張娘子,笑得溫和,“瞧著還有些時辰宵禁,我親自求了王妃,不說遞帖子尋了御用的醫(yī)令來,好歹也找個妙手的醫(yī)者才是。”
說著,蕭凝芷就要起身離去。
張娘子一見,連忙叫道,“娘子!”
屋子里諸人頓時被這高聲吸引,紛紛看去。
蕭凝芷聞言,心說這也太沉不住氣了。
緩緩坐下后,才接著道,“可是有什么想說的?”
張娘子能說什么,只是忽然覺著近幾日府中傳言實在有些不實,一時間倒讓自己有些騎虎難下。
只得訕訕笑道,“就是老毛病了,奴不過賤籍,哪里敢勞動貴人們。不過是伺候的人小題大做,實在怕奴有個什么,不好交差罷了?!?
“是么?!笔捘泼嫔铣烈魉妓?,心里頭卻嗤笑不已。
緊接著眉頭一皺,看向張娘子,“若是這樣,怎么我聽崔姑姑說你疑心有人暗害你,這才使你腹痛難忍?”
“這....”張娘子一愣,她哪里想到這位就這么直接說出來了?
蕭寧芷見她櫻桃小嘴張了半天,把玩著纖纖玉手上的戒子,漫不經(jīng)心的道,“咱們王爺是先仁宗皇子,這王府也是禁中欽賜,由工部督造。府里頭的下人使役,都是禁中少府和掖庭局掛名兒的?!?
“九娘子這話什么意思?”張娘子一愣,帶著些驚訝的瞪著美眸,脫口而出道。
蕭凝芷緩緩搖了搖頭,“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宗室府邸若真出了以下犯上的,或有那以仆害主的,內(nèi)侍省的奚官令必然過問。到時候,你必要問明清楚他們之意才是?!?
張娘子一懵,家里頭世代的宮吏內(nèi)臣,自然對其中清楚得很。
甚至她本來只是皇家禁苑的侍女,能來到瑯琊王府,也上家中走了內(nèi)侍省的門路。
只是她原本以為,蕭凝芷縱然蘭陵蕭氏出身,也不過是個遠支旁脈的落魄家里出來的。
如今一看,竟不想是個有見識的!
“九郎君來了!”
聽著外頭的通傳聲,蕭凝芷才恍然。起身打量這張娘子一身打扮出塵、妝容齊整的模樣,哼笑一聲,“你倒是講究,病中還要梳妝打扮,何必呢?”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張娘子一時很是尷尬,“總......總要規(guī)整些,不好蓬頭垢面才是?!?
“算你說的是個規(guī)矩?!笔捘破擦似沧臁?
回身就看一華服大氅、豐俊秀美的公子,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既是病著,就有個病中模樣。非要折騰自己打扮,也不見得多好?!?
好么,這來了個更直接的。
蕭凝芷心里頭吐槽也不說話,頷首行禮,“郎君來了,可用了飯?”
司馬旭點頭算是應了,接著瞥了眼低頭頷首的張娘子,薄唇微抿,“究竟為了什么?外客還在,就鬧得不安生?!?
聲線低沉好聽,卻是冷冰冰的。跟著坐下的蕭凝芷心中感慨,司馬皇族不愧是有名的混血宗室。
不僅是面容英俊、五官深邃、若雕似刻,其身也是寬肩窄腰、挺拔如松。
這么一問,張娘子頓時也是唯唯諾諾起來,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一般。
“我雖沒什么見識,也粗略知道這醫(yī)者診疾,講究個望聞問切。”蕭凝芷見了也說,“如今你既難忍,定然是要說出來才是,張娘子以為我說的可對?”
同時看著張娘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
“奴....”過了半晌,張娘子才咬著牙低聲開口。
哪料剛說了個“奴”字,就忽聞“咣當!—”一聲,驚得屋子里諸人頓時看了過去。
見一侍女青衣一襲,竟不知哪里沖出來的,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放肆!—”彩夏一見,頓時上前呵斥,指著那侍女怒道,“郎君、娘子當面,如此無狀成何體統(tǒng)?!”
“還請九娘子與彩夏姑娘饒恕,巧兒是奴母家送來的,自小伴著奴的,還請娘子饒她去罷!”
那聲嘶力竭的凄慘樣兒,蕭凝芷趕緊撇清關(guān)系道,“張娘子這是什么話,不過是小丫頭而已,何談罪過了?”
不等話音散去,巧兒猛的抬頭大叫起來,“娘子如今還怕甚?!如今郎君在此,自會為你做主,難道非要等命都沒了才甘心不成?!”
真叫個凄涼啊,蕭凝芷心里想著。
“巧兒,別說了!—”張娘子聞言似乎也像是踩了尾巴一樣,頓時掙扎著起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臥榻,哭喊著要捂著巧兒的嘴。
蕭凝芷這才終于明白,這是唱戲來了。
“娘子,你如今不說,來日....”巧兒說完,一下子撲到地上,咣咣的碰在地上。
甚至不顧磕頭的滿臉血肉模糊,抬頭凄厲的看著蕭凝芷叫喊,“九娘子,我家張娘子只是個妾,縱然得了郎君幾分看中,您也是郎君的正妻啊!——”
“那你要如何?”
“奴鄙陋卑賤,只求您高抬貴手,賜下解藥——”
“是么,我都不知,我竟如此惡毒?”蕭凝芷實在不耐煩,看著張娘子滿眼戲謔的說完,接著關(guān)心的道,“或是請禁中奚官令,想來我也是能分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