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門框胡同的居民下班回家做飯，鋼鐵鍋含著淚喊修瓢鍋，小孩在院里嬉戲打鬧。

一天不見，陳振黑了一大圈，李鳳梅甚是心疼。

“哎呦！你看你曬成什么樣了。”

陳振淡淡說，“我沒事，曬曬更健康。”

“還說沒事，都快曬成包公了。”

“媽！真不要緊的。我下鄉(xiāng)那三年，什么苦頭沒吃過。”

“我心疼啊！”

當媽的心疼不已，當爸的無所掛謂，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苦都吃不了，將來難成氣候。

別看他爸文弱書生模樣，賣起書來賊狠，70年代的時候，陳新民就已經(jīng)把捆綁消費，玩得明明白白。

想買《十萬個為什么》，不帶本《毛選》，那不好意思，沒貨。

先預(yù)約，每天10:08，準時開搶。

李鳳梅那雙細長的手，捧著陳振的臉蛋，說話的聲音比平時還溫柔。

整得陳振都不會了，穿來的時間不長，母子感情不深也不是什么怪事，這么煽情的場面，陳振不配合一下都不好意思。

“媽，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別說了，我快感動哭了。”

李鳳梅一臉不可思議，“沒有大棚遮陽？”

“我們合作社才成立，錢還是于大媽讓街道墊付的，八百塊錢。光是置辦桌椅，鍋碗瓢盆，都花去五百多。

剩下的錢，要買紅糖番薯什么的，哪還有錢買大棚。過段時間吧，等糖水社走上正軌，這些都不成問題。”

當媽的又一陣心疼，“那要等到什么時候？現(xiàn)在太陽那么猛，夏天才剛剛開始呢。”

“媽，我知道你關(guān)心我，曬一下也好，健康，你別多慮了，你在廠里忙了一天，吃飯吧！”

“兒子，進廠打工吧！”

“……”

敢情煽情了半天，原來是想陳振回紡織廠上班，陳振甚是無語。

“我不去。”

“我說你放著紡織廠的工作不做，非得去擺攤折騰自己，你這是何苦呢！”

“……”

剛才溫柔的一面呢？

嘟嘟嘟！

說巧不巧，于大媽風(fēng)塵仆仆，又來了。

“哎呦！怎么我每次來，你們家都在吃飯，我說怎么這么有緣呢！”

李鳳梅滿滿的熱烈歡迎，“坐下吃點。”

“我吃過了，不好意思，又打擾你們吃飯。”

“于主任，你客氣了，你能來，我家蓬蓽生輝。”

“哎呀！鳳梅你就別埋汰我了。”

“是不是我家振振做的不好，要是這樣的話，趕緊讓他回家，省得拖合作社的后腿。”

“是有問題，至于要不要開除，得看組織的意見，也得看他本人的態(tài)度。”

“這么嚴重！”

“我找陳振聊一聊。”

陳振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于大媽找他的原因，無非就是白天在前門，和青年茶社那點破事。

“于主任，你說。”

“小陳啊！你怎么這么糊涂，這點事哪能寫信給報社，大家都是同一個單位的同志，完全沒有必把關(guān)系搞僵。”

“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們當場作出深刻檢討，差不多就得了，明天你去報社把信拿回來。”

“那不行！”

“我的小祖宗誒！你就饒我了吧，我一大把年紀，經(jīng)不起你這般折騰。”

“你放心，就算是折騰，也會把你折騰好，不會把你折騰壞。”

“……”

李鳳梅在一旁聽了半天，一頭霧水，忍不住打斷于大媽，了解事情的前前后后，更加堅定要把陳振送去紡織廠的決心。

“哎呦！我說你今天回來，怎么滿臉不高興，原來你在糖水社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回家吧，不要再去糖水社，咱們不稀罕，我?guī)氵M廠打工。”

陳振感覺頭都要炸了，進廠打工，進廠打工，沒完沒了，要魔怔了！

“媽，我真的不想去，你不要逼我了。”

突然提高嗓門，李鳳梅有點不習(xí)慣，委屈巴巴，“好你個陳振，你竟然為了糖水社吼我，為了一個小小合作社的崗位，你六親不認，白養(yǎng)你這么大……”

“我……”

陳新民見狀不妙，起來拉架，“鳳梅，陳振也不是有意的，大家冷靜冷靜。”

說完，使勁給陳振使眼色，意思是要他趕緊說點好話。

還沒等陳振開口，李鳳梅把氣撒到陳新民的身上，“每次遇到事情，你就只會說冷靜冷靜，不會說點別的了嗎？”

“你要是一早把你新華書店的崗位，讓給他接班，他能受這樣的委屈？”

于大媽萬萬沒想到，今晚這一趟來，竟然把陳振一家給拱火了，心里除了內(nèi)疚，更多的是害怕。

萬一他們一家子打起架來，拉還是不拉，不拉的話要是鬧出點事來，她責(zé)任重大。

要是拉了，會不會連她一起揍。

畢竟撕逼因她而起。

時間就是生命，跑路就是惜命。——魯迅

“我先撤了，你們繼續(xù)。”

于大媽走后，李鳳梅立馬去關(guān)門，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把陳振兩父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仿佛剛才走的不是于大媽，而是大姨媽。

“寶貝兒子，你闖這么大禍，怎么不早跟我們說，你還給報社寫投訴信，你問題可大了，你知道嗎？”

“要不是你媽我演技好，剛才于大媽準把你拉去批斗。”

好家伙，原來剛才是演戲呢！

擱這鬧著玩呢！

陳新民沒說什么，收拾碗筷去，這時候要不做點家務(wù)事，準又得挨罵。

說實話，他是不擔(dān)心陳振的，知道陳振有他自己的思想，做事有分寸，不會亂來。

倒是李鳳梅擔(dān)心的不得了。

“那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再去前門擺攤，先在家躲幾天。

我明天早點起來，給你煮好一天飯，去上班的時候，我把大門鎖了。

你在家好好呆著，千萬別發(fā)出聲音，讓別人知道你在家，知道嗎？”

陳振很是無奈，這時候不說好，也得說好，實在不想聽他媽念經(jīng)。

煩死了！

“媽，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要不你進廠打工吧！”

“我想先在家躲幾天。”

“那也好！等風(fēng)頭過了再說。”

陳振他就沒打算，明天不去前門擺攤，因為明天還更重要的事，要交代林春花去做，那可是關(guān)乎糖水社的發(fā)展。

只是，明天可能要展示一下，許久不用的翻墻技術(shù)。

讀書那會，為了去網(wǎng)吧通宵上網(wǎng)看片，沒少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