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切磋
- 重回1979文娛時代
- 大龍小蛇
- 2097字
- 2025-04-24 17:18:12
“小陳同志,稿子改得怎么樣?工作上有困難嗎?”
這天午后,梁曉聲端著搪瓷缸來串門,缸底沉著三顆浮腫的枸杞。
“梁老師你真會??!還沒結婚,就開始養生了?!?
“害!見笑了!”
“莫不是最近輸出太多了……”
梁曉聲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說:“那是,最近輸出太多了?!?
“喂蟑螂了?”
見陳振一臉壞笑,梁曉聲這才反應過來,“小陳啊,你腦子裝的東西太多了……”
“我怎么了?”
“你剛說我……”
“沒錯啊,輸出太多?!?
“我說的是腦力輸出。”
“沒錯啊,我說的就是腦力輸出,要不然你以為……”
“我…去…”
兩人辯論了一會,才開始進入尬聊模式。
陳振改稿已經有一周時間了,多虧梁曉聲提了個好意見,現在他正把修改內容寫在紙條上,用膠水貼在原稿修改處。
“梁老師,不得不說你這招貼膏藥法還挺好使。”
“小陳同志,你的覺悟不錯啊,我看你這貼得挺好的?!?
“梁老師您過獎了,今天你想聊點什么電影?”
梁曉聲一沒結婚,二沒談戀愛,下了班有事沒事往陳振的宿舍跑,嘴上說是看看陳振的改稿進度,實則是想和陳振交流一下電影方面的知識。
反正改稿對陳振來說不會太難,要是全力沖刺的話,他一個星期能把整個劇本改好,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摸魚,多混補貼。
一個星期過去了,攢了一瓶茅臺的錢,十多塊錢,根本沒地方花。
平時很無聊。
對于梁曉聲的交流熱情,陳振完全不抗拒,有個人解解悶,打發打發時間,那是多美的事??!
梁曉聲在床邊坐下,喝了一口枸杞水,嘴里吧唧嚼枸杞,過了一會兒才說,“電影里戴八角帽的有誰?”
“《智取威虎山》楊子榮同志!”
陳振脫口而出。
“《紅色娘子軍》里洪常青的帽子是不是八角......”
梁曉聲瞬間把腿從二郎腿切換成標準軍姿,枸杞水濺到稿紙上。
“梁老師,您這問題問得比上山還迂回。”
陳振撕了張稿紙擦水漬。
“小陳同志,不好意思,我有點激動了。”
“梁老師,你是有點激動了,你看水都射我稿紙上了。”
“……”
“你說要是座山雕在咱廠家屬院,每月領勞保手套,是不是得唱,今日痛飲慶功酒?”
梁曉聲頓時語塞,這是哪打哪?半天不說話。
過了一會,他又說問:“小陳同志,你上次說的《秘密圖紙》里特務叫23號?這聽著像澡堂衣柜號!”
“要不咋說編劇都是人才?”
陳振合上稿子。
“你看《地道戰》里湯司令抽的哈德門,到了《南征北戰》里,張軍長改抽大前門——預備,唱!太陽出來照四方~”
“再拿《英雄兒女》插曲嚎喪,給新聞簡報配驢叫!”
梁曉聲霎時間臉色發黑,聽起來是那么回事,但這知識未免太雜了。
扯犢子,簡直就是在扯犢子!
“要是給《阿詩瑪》寫續集?女主叫啥?”
陳振大筆一揮落下三個遒勁大字:“阿!紅!梅!”
“這這這…...原著叫詩瑪!”
“阿詩瑪同志響應工農兵文藝號召,自愿更名參加鐵姑娘隊評選。現在她是永紅紡織廠三八紅旗手,兼任業余快板隊臺柱子!”
梁曉聲氣得從折疊椅上栽下來,腦袋磕到床底鐵皮盒。他終于理解了什么叫“革命浪漫主義”——這哪是改編,分明是給文人戴軍帽!
梁曉聲決定放棄交流,心里一萬個不痛快,拿著他的枸杞水離開。
…………
傍晚,吃過晚飯,天色尚早,太陽還沒下山。
陳振正對著一叢蔫頭耷腦的月季練功。
只見他雙臂環抱虛空,左腿金雞獨立,右腿抽搐似地畫著蚊香圈。
八段錦和廣場舞雜交的獨門絕技。
“小陳同志,你這是……中風康復訓練?”
同樣是剛吃過晚飯的梁曉聲,貓腰從晾衣繩底下鉆出來。
陳振突然擺出白鶴晾翅,中山裝腋窩處的縫線“刺啦”裂開半寸。
“此乃敦煌壁畫里,失傳的金剛經第八套廣播體操?!?
“金剛經?”
梁曉聲聽到這三字,但都快被嚇破膽,連忙上前,“小陳,你知道的,現在是敏感時期……你這話自己說說就好,千萬別人外人說。”
陳振仍是一臉無所屌謂的樣子,繼續踢腿,“梁老師,你有點草木皆兵了,我這是養生,并不是你說的那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養生?”
“對的,科學養生?!?
“養得哪門子生?”
“強腎固腎。”
“真的?”
“沒錯,每天來一段,勝吃一顆健腎丸?!?
“你教教我。”
梁曉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振已經拽著他擺造型:“來!跟我念?!?
“兩手托天理三焦,三焦通了不脫發!”
說著把上衣下擺往腰上一扎,活像穿了袈裟的魯智深。
“這動作像在搓澡堂子搶拖鞋。”
梁曉聲比劃兩下,突然瞥見宣傳科干事路過,嚇得改成揮手廣播操:“為革命!保護視力!”
練了一會,梁曉聲有點氣喘,“我終于知道為啥你整天都紅光滿面的了?!?
“為啥?”
“除了年輕以外,主要還是你這套拳法起作用了?!?
“是吧,我從不忽悠人?!?
一陣風來,樹枝突然晃起來,樹葉掉落在梁曉聲后頸。
陳振順勢擺出螳螂拳:“此乃白眉大俠……不對,是《決裂》里工農兵大學生的晨練操!”
他模仿大鵝撲騰翅膀的動作,驚得槐樹上夜棲的麻雀炸了窩。
“你們這是在練武啊?”
食堂劉師傅拎著搟面杖從后廚竄出,圍裙上還粘著蔥花,“嚯!小陳同志你這招黑虎掏心夠地道的!”
陳振來北影廠改稿有一段時間,食堂的叔叔阿姨都認識他,知道他是寫愛情劇本的小伙子。
陳振順手搶過搟面杖當金箍棒耍,差點捅翻晾在石凳上的茄子醬。
梁曉聲邊學邊瞄四周,活像偷吃燈油的小老鼠。
“收功要像張嘎子繳槍!”
路燈亮起時,梁曉聲的上衣扣子崩飛一顆,卻還偷偷比劃“金雞獨立”。
遠處傳來廠長汪洋的咳嗽聲,兩人瞬間恢復正經八百的散步姿勢,只是陳振順拐的步伐出賣了憋笑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