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鄉里下發的通知，程曉峰心里無比的激動，顫動著雙手，眼含熱淚地說道：“叔！我能去！”。

“能！你和富貴是額極力推薦上去的，你就等著好消息哩！”

“叔！我太謝謝你了！”下了火炕深深地給老書記掬了一躬…..

“哎！你這娃太可氣哩！你看自從富貴認識了你和王霞，這變化太明顯，在也不像個渾球到處惹事生非，在村里搶著做好人好事，老鄉們都夸講哩！額想讓他跟著你學，將來一定有出息！額和他娘就這么一??兒，額們就指望他將來能有個大出息，為額吳家光宗耀祖哩！”

“叔！你放一萬個心，到了部隊我和富貴一定好好干，共同進步，努力做一個優秀的革命軍人！”

“爹！額和曉峰能分到一起嗎？那么多人參軍報名哩！”

“你這娃！就是比曉峰差點囊氣！打氣精神來！不管你倆能不能分到一起，你也要給老子好好的干！聽見么有！”

富貴望著程曉峰說道：“咱倆如果能分到一起就好哩！曉峰咱倆結拜吧！”

“行！叔！你給我倆做個見證！我倆現在就拜，”

“好！好好！現在就拜！額給你倆見證！”說著拿出一個香爐，和一把蚊香?！艾F在就拜！現在就拜！”激動得老書記語無倫次，忘了共產黨員是不信這封建迷信的…

然后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倆要記住！走到哪里都要記注毛主席的話，做一??保家衛國的好戰士！”

“是！”倆人給老書記行了一個不太正規的軍禮。然后倆人煞有介事地跪在地上行起了結拜禮“皇天在上！后土之人！吳富貴、程曉峰今日結為兄弟，不論世事變化，兄弟之情，永生不變！”

“哎喲！老頭子你咋讓娃跪拜哩！”富貴娘放下手中的大海碗，連忙拉著曉峰：“娃快起！你叔受不起你的拜哩！”

“老婆子！趕緊起開，倆娃在拜兄弟哩！”

“噢！噢！額起開！額起開！你們拜！拜！”

熱烈地氣氛中，笑聲不斷，火房里的王霞聽到里面的笑聲，也笑盈盈的近前望著他們說道：“叔！大娘！有啥好事情？看你們高興的樣子！曉峰你看你樂地嘴都扯到耳根哩！”

“曉霞！富貴和我從今以后就是比親兄弟還親的親兄弟了！噯！富貴你多大？”

“額明年二月就二十哩！曉峰你多大？“”我明年六月一日十九歲！”

“噯！富貴額倆一樣大哩！”

“你倆都別爭哩！額是老大！你倆都要叫額姐！”額明年就二十了！額是姐！”

富貴摸著腦袋想說啥，卻被老書記的話打斷：“曉霞額昨天去鄉里，在收發室看有你的信，額就給稍回來哩，剛才光操心他倆的事哩，差點給忘哩！”說著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給了王霞……

“霞！誰的封？”

“額爸來的信，”

“娃！坐炕上來！給額們說信上都寫些啥！”

王霞拆開信件，仔細看了一會說：“叔！大娘！額爸說他的事情有眉目哩！說上面正在審核，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調回省里了！”

“快快吃點飯，咱慶祝！慶祝！”

“大娘！還有更大的好消息哩！停止了十年的高考制度要恢復哩！額爸讓額積極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考哩！”

“確實是個好消息！老婆把那瓶珍藏已久的杜康拿出來，額和娃娃們好好的慶祝一下！”

“好！額去拿?！?

“曉峰！富貴！曉霞！額祝你們將來都有大出息！今天這酒是真香！來喝了！”

王霞看著吳書記說：“叔！您年紀大了！少喝點！額們也不喝了，這酒放起來以后您慢慢喝….”

“哎！今天可是雙喜臨門，多喝點么事！么嘛噠！”

“曉霞！你坐！你叔么多！他就是喝二兩白酒就話多哩！你們自已招呼好自己！曉霞！等富貴、曉峰走了！你就到額這來住，給額做個伴，這里安靜，你復習功課需要安靜的環境，知青點里太吵了！休息不好….”

“就是！額明天就讓娘把額那屋收拾一下！明天就搬過來！在說額和曉峰走哩！你呆在哪里！額們怕有人欺負你！曉峰！你同意嗎？”

“同意！同意！霞明天就搬過來！富貴到我哪去滾大炕！在說了，富貴這段時間一直就在知青點睡，讓他滾，他說家里沒意思，就喜歡我們的大炕！”

“就是！就是！”富貴睜著迷離的雙眼說著靠在被子上打起了呼嚕…..

坪山村的夜是漆黑而靜謐的，它的漆黑是甘美的漆黑，如同埋在野麥地里的荸薺，它的靜謐是圣潔的靜謐，如同羊齒草上的露水。

王霞挽著曉峰的胳膊溫柔地說道：“曉峰！你到了部隊，你會想額嗎？”

曉峰把王霞抱在懷里深情地說：“想！怎能不想呢！現在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想你！”低頭親吻著王霞的秀發……

王霞依偎在曉峰懷里，倆人靜靜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耳邊響起了河水潺潺的聲響….

鄉里很快就下了通知，村里有兩人，農場知青有兩人，富貴、曉峰在接到通知征兵辦的通知時，高興得一夜未睡…..

在鄉政府大院里，停了兩輛綠色的軍卡，鄉政府大院里鑼鼓喧天，紅旗飄飄。

額和知青們，還有農場的領導干部以及各村的鄉親們都聚集在場壩里。額連夜編織了兩條圍巾，額含著熱淚把圍巾帶在曉峰的脖子上……

“曉峰！到了給額寫信，XJ那邊冬天冷，注意保暖哩！別凍著了！想額了就看額給你的照片，”

“霞！我知道啦！我會天天給你寫信的，時間會很快的，等我服役完！咱倆就結婚！”

“可是，額咋知道！那盡然是我們最后的分別…….”

王霞說到此時，一下把頭扎在馬云云的懷哭了起來，身體在馬云云懷里顫動著，馬云云伸出手不停地撫摸著王霞的背后，動情地安慰著王霞……

王霞抽泣哽咽著繼續說道：“這世界上怎么有這種慘忍的事情發生在額身上…..

鑼鼓聲音掩蓋了我們的內心的激動，額看著曉??、富貴身穿綠色的軍裝，胸前的大紅花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兩人在車箱上站著揮著手，嘴巴動著卻不知喊的啥，因為現場送行的人太多，額就這樣一直看著遠去的汽車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說好的去了就給額來信，可是足足讓額日思夜想的盼了兩月。兩??月以后一下子來了十幾封，還寄來了兩張在新兵連參加訓練時的照片，這也是曉峰留給額的最后的念想……

王霞嚶嚶地哭著，馬云云也跟著王霞哭了起來……馬云云預感到了不好，輕聲問道：“姐！最后曉峰哥怎么了？”

“那是第二年的冬天了。那時，額已經考上了BJ工業大學工商管理專業，開學不到兩月。那天傍晚，門衛室的王大爺到宿舍來叫額，說校大門口有人找。

“四姐！你咋了！哭啥？家里出事了？”“曉霞！曉峰他！他！”“姐你快說！曉峰怎么哩！”曉峰他..他犧牲了……”

“額..額當時就感覺天要塌了一樣，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額醒來額躺在門衛室王大爺的小床上，曉峰的四姐正拉著額的手哭著。

“姐！曉峰他現在在哪？”“曉霞！部隊上來人了！在家里，娘叫我來叫你！”

“王大爺！你這有紙和筆嗎！額寫??請假條，”

“有！有！給！”“王大爺！你等會把這條交給額們宿舍的張潔，讓她明天交給老師，順帶到宿管阿姨那打聲招呼，就說這兩天家里面有事要處理一下！額就不回來住宿哩！”

初冬的門頭溝在寒風中凌亂了許多，靈峰山下的河水變得異常的寬闊而又渾然，浩浩蕩蕩的河水流成一片渾黃，在河對面的見不到太陽的山崖下，依然形成的冰灘之上，匯聚了一些蒙著灰塵的冰溜子，在山彎的拐彎處，孤老的槐樹枝丫光禿禿的在風中搖曳著，河邊的小草枯黃倦縮在泥土上，給人一種落寞與凄涼的感覺….

王霞懷里抱著曉峰的遺像陷入深深地悲痛之中。她已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那樣默默地坐在那里，臉頰像是被殘風卷刮過似的，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青絲之間陡然生出縷縷的白發，哀傷的眼神看著遠方，神思恍惚又想起了她們曾經相愛的場景。

她后悔，為什么沒有給曉峰留下一點愛的結晶，讓這世間的愛情留下了徹骨的心痛，惑許那次的最后相擁，如果那次的愛的升華能上升到靈魂與肉體的契合，他們理智的戰勝了自我。

如今我們天隔一方，在也不能一起相愛永恒，在精神上王霞在也走出失去至愛的困擾和痛苦里……

曉峰的一家人幾天了，一直陪在曉霞身邊，他們手足無措不知道怎樣安慰這未過門的兒媳婦，生怕她身體受不了這如此的打擊……

“曉霞！娘的好閨女！娘都能走出來！你可不能這樣?。苑逦覂?！他會責怪我的?。閨女！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曉峰他走了，我相信他希望我們活著的人都好活著。”

曉峰娘把霞摟進懷里給她梳理頭發，按摩胸口，蒼桑的面容上帶著一絲堅毅的神情和堅強.

“娘！”王霞終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在曉峰娘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哭泣的天地為之動怯，滿屋的人老老少少二十幾口子人都跟著悲怯起來?

院落里的那棵老槐樹在風中搖曳著，干枯的枝條相互碰撞著，伴隨著寒風發出陣陣的呼喊…

吳振山蒼白的華發在風中根根豎起，在老槐樹底下，他仿佛看到了兒子小時候在樹下奔跑的樣子，又仿佛看到兒子穿著軍裝、頭帶軍帽、帽子上的五角星閃著耀眼光芒，兒子在向他招手，在向他微笑....

程振山一位純樸善良的老人，他心里的山轟然倒下了，他承受不了在年邁之時，失去他心愛的兒子，他到天堂尋找兒子去了……

“振山！爸爸！爺爺！”一家人撲向程振山躺在地上的身體…“振山！振山！醒醒！“曉峰娘抱著老伴的身體搖晃著，可是老伴卻永遠地離開了她，她的心徹底漰踏了….

“爺爺！奶奶！爸！媽！剎時空氣中彌漫著痛苦的氣息。大全！大姐夫！趕緊把爹和娘送醫院！敬明（曉峰三姐夫）去到小賣部打電話叫救護車，剩下的人都不要亂，還有老二，老三照顧好曉霞，孩子們都回屋里呆著….”

隨著“嘀嘟！嘀嘟的響聲！” 120急救車來到了大雜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