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

當時那是一個天大的名字，如今也不過如此。

王明想著，臉上漸漸出現淡淡的笑容。

這么多年過去，他對當年之事早就已經釋懷，只當是人生路上絆了自己一下的臺階，雖然讓自己坎坷一下，卻讓自己走得更高。

司馬雨這個人王明很了解，畢竟在一起那么久。

這個人心思不壞，只是為人張揚，無論做什么事都喜歡鬧得人盡皆知，并且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夸贊以及對別人貶低。

他總是利用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當初對王明便是如此。

這就是今日王明見他的原因。

“你現在在河西官居何職？”

“河西司馬御憲大人的從事?！?

“御憲？”

王明聽說過這個人，當初隆慶帝要御駕親征的時候這個人曾經想擔任主帥，但隆慶帝看不上他，就讓他一邊帶著去了。

河西司馬總管河西軍事，是能和知府分庭抗爭的狠角色。

可偏偏他這個司馬在河西。

河西有肅王在，就你個小小的司馬還想管軍事？

肅王不把他這司馬送回家里去種菜已經是非常仁慈了，還想管事搞笑。

王明立刻分析出御憲現在懷才不遇的處境，得不到隆慶帝賞識，在河西白白浪費自己的光陰，他現在一定非常郁悶。

郁悶就好說了。

“御憲是個什么樣的人？”

王明問司馬雨。

“御大人為人剛正，清正廉潔，只是平日素不言語，就一個人待在家中看書。”

“河西的軍隊大部分都在肅王手里，御大人手中只有一些散兵，不過八.九百人?！?

“那你們這些從事平日都做什么？”

司馬雨無奈一笑。

“我們名義上是御大人的從事，但實際上卻是給肅王辦事?！?

“肅王軍中任人唯親，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輩，那些關系戶公子哥們根本無法治軍，也根本沒有閑心治軍，所以他們的軍隊都是我們這些從事管理?！?

“肅王不怕御憲奪了他的兵權？”

“御大人只有自己的八.九百散兵，其他軍隊一概無參與權，我們這些從事也只是脅從，事情雖然是我們做，可他們卻是肅王的軍隊?！?

王明聽明白了，就是張三用李四的兒子給自己喂牛，最后連口牛奶都不給李四的兒子喝。

這不是純純壓榨嘛！

以肅王的德行，的確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自己這個發小竟然還能和肅王扯上關系，雖然關系不大，但日后說不定可以用上。

比起這個，王明對御憲倒是更感興趣。

他在河西雖然用官職壓著這里的人，可官職這玩意兒虛頭巴腦的，萬一隆慶帝哪天腦袋一抽抽和自己翻臉不認人，官職一剝奪，自己比一根野草還要命賤。

所以必須提前做好準備，有一批支持自己的人，保證自己沒有官職后還能支持自己。

軍隊顯然是最佳答案。

“你帶路，本官要親自去見見御憲?！?

說完王明便起身前往御憲家中。

司馬雨在前面帶路，很快他們就來到御憲家中。

御憲的家比較偏僻，在一座城門附近，整個門面就四五米寬，是一座沒有院子的二層小樓，看起來非常樸素。

“這才是清官住得地方?！?

王明心里感慨。

像平云那地方，說他是個清官狗都不信，還偏偏要自說自話地給自己編，拙劣。

房門開著，一樓并沒有看到人。

“安靜點，別經擾亂了人家?！?

王明說完，進入房間內，左側有一扇門，進去后看到一個穿著素衣的婦女。

婦女看到王明進來，笑問道：“官人找誰？”

“御大人可在？”

“夫君在二樓，我去喚他?！?

婦女說完，便要上樓，卻被王明攔住。

“不必打擾，我上去便好。”

說完，王明邁著輕輕的步伐走到二樓，繞過樓梯口的門，便看到御憲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腦袋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對書中內容非常認同。

王明走到御憲面前，御憲依舊沒有反應，王明這才注意到，御憲哪里是認同書的內容，他是飄飄欲仙，去和書的作者過招去了。

王明回頭看向身后的司馬雨尷尬一笑。

“夫人只說大人讀書，沒說打瞌睡??！”

王明走到御憲面前，喚一聲：“御大人！”

御憲猛地驚醒，捧正手中的書，然后看向面前的王明。

“誰驚擾我！”

“你是什么人？”

然后他又看到司馬雨，臉一下臭了下來。

“司馬雨，我不是說過讀書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嗎？是不是想吃板子了？”

聽到“板子”二字，司馬雨連忙搖頭，并用腦袋指了指身旁的王明。

御憲這才把目光落在王明身上。

“你是什么人？”

御憲打量王明，非常不敬，王明也不惱反而笑問道：“本官來河西，平云率領大小官員前去迎接，為何獨你不去？”

御憲恍然道：“你就是欽差大臣王明王大人？”

“正是！”

“既然是大人，那就請坐吧！”

御憲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態度相當之傲慢，根本不因為王明的身份而給他好臉色。

王明覺得此人有趣，轉身坐下。

“人人都說大人喜歡讀書，卻沒想到是喜歡看著書睡覺，在知識海洋里徜徉的感覺如何？”

王明借剛才之事調侃御憲，御憲將書放下，也不惱。

“大人問在點子上，當今世道那是一個字，亂！”

“武將用人不重武，卻偏偏要會文法，懂寫策略，若不會，便不用?！?

“欲要受任，名聲必須在外，而且是文名，只有武名在外，人們會說你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也是可笑?！?

“書中內容對我無益，卻又不得不看，自然瞌睡?！?

“作為武將，謀略要在戰場實戰，而不是看幾十幾百本書然后紙上談兵，我不想看書也不用看書，卻不得不看，你說是不是亂？”

御憲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同時也是在內涵王明和隆慶帝。

當初隆慶帝就是用沒有文名的借口把御憲淘汰。

沒想到御憲想了這么一出，關在家里一門心思的假裝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