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秦黛荷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你確定嗎？”

“這是廠里的規矩，廠里的人都知道。”劉濤見秦黛荷這模樣，嘆了口氣：“我一直自責，難道那天我沒有檢查好，我反復想啊想，但我確信，車子好著呢。”

這件事非比尋常，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痛，毀了秦家好好的家庭。

“劉伯你為什么懷疑周叔？”

秦黛荷從不管周科叫爸，在她的心里她爸只有一個。

“那時候你爸還不是副廠長，準確來說是預備副廠長，競爭對手就是周科，而且周科一上位就將我們這些人全逼走，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我之后會留意的。”秦黛荷拳頭攥緊，她簡直不敢想這場事故有可能是人為的，且這個人還堂而皇之的住在她家里！

光是想想，她就瘋的想殺人！

劉濤聽她這么說長長的舒了口氣，這么多年來一直因為這件事困擾，現在終于將這些話說出去，覺得肩上的擔子都松快了不少。

“你這么遠來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秦黛荷低頭猛地吃了兩大口餛飩，滾燙的汁水將她狂跳的心一點點燙平。

見秦黛荷掏出了一整條大前門，劉濤的眼皮狠狠一跳。

這時候農村人送禮那都是豬后腿或者一根棒子骨，城里人送禮多半也是高檔一點的本子或者筆。

香煙各個地區有限制，所以也成了稀罕玩意，很少有人拿這玩意送煙，他之前見到有人找廠長辦事都只送了一包，而秦黛荷卻是整整一條！

他心里發怵，不知道這秦丫頭辦的事情到底是多么天大的事，一邊緊張一邊又說服自己，老秦現在不在了，多大的事情他都得給秦黛荷辦妥嘍!

劉濤嚇得腿都發軟，卻聽秦黛荷問：“我想做點小生意，買點油渣您看成不？”

這才多大點事兒？

劉濤都做好傾家蕩產回去給媳婦跪搓衣板了，猛地聽到這么一點小事情還有點不可置信。

大前門和油渣這兩個詞完全不沾邊！

榨油廠的油渣每天都是數億噸計的，自然也是朝外售賣的，不過給那些小門小戶的一百斤以下的稱太浪費時間，所以他們也有合作的廠家，通常都是五百斤起步。

劉濤懂了她的顧慮，畢竟尋常人想買一百斤以下的，壓根門都進不了。

他眉頭一松，笑容都跟著真誠多了。

“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多虧你爸帶我混到小組長，我才能在榨油廠這么快扎根，不就是油渣嘛，你要多少劉伯伯都能做主。”

他憑借著之前的經驗，如今已經是副廠長了。

別的大事可能還要經過廠長的同意，但油渣這事，劉濤完全可以一言堂。

“我們對外是4分錢一斤，你要是要，給你按3分錢算。”

秦黛荷一驚，雖然秦家不養豬，但高家是養豬的，高云蘭豬圈里就養了兩頭豬，秦黛荷是一口豬肉都沒吃著，卻一直幫忙喂養。

這東西賣的人少，有時候在縣城才能碰著賣的人，她買了幾次都還是按照7分一斤買的。

3分錢的東西7分錢賣給她，這利潤直接翻了一倍啊！

秦黛荷十分心動，但也還要顧及自己的本錢，將給秦曉姝留出來的生活費不動，她手上可以支配的錢不到二十。

她強忍著沖動讓自己保持理智。

“先裝兩百斤吧。”

兩百斤，一斤三分錢，也才六塊錢。

本錢少，收益高。

按照這個收益跟后期的炒股都快要沒區別了。

劉濤怎么都不肯要煙，秦黛荷死活塞給他：“我爸走了這么久我也沒有盡孝的，您就當我是您半個女兒，以后我到您跟前盡孝。”

這話說的劉濤直抹眼淚，肥胖的身子哭的稀里嘩啦的，瞅著有些滑稽。

秦黛荷的確有自己的私心，萬一生意好了還得常來往。

更何況劉濤沒有帶她吃廠里的飯，反而是吃路邊攤的餛飩，那也是打心底里對她好，更何況還得到了父親的消息。

來的時候空空如也，走的時候滿滿當當。

秦黛荷原本打算順道再去旁邊的肉聯廠看看，但是現在載了這么多貨物，再往肉聯廠去就太麻煩，只能等下一次。

騎著28大杠自行車，她沒有走來的時候的大道，反而往人煙多的小山村鉆。

因為肉聯廠，無論是色河還是小河都養著豬，秦黛荷并不像這時候的很多人那樣抹不開臉面，沒有大喇叭就扯著嗓子喊，路過停留下來看自己的，也都細聲細語的詢問人家要不要油渣。

外面人賣7分錢，她多了一趟人工費，所以收8分錢，遇到人跟她講價，她就鼓吹人家拉著周圍的鄰居一起買，只要超過20斤，就按7分錢。

又不用去城里買，也才7分錢。

秦黛荷一路走一路賣，等到回了小河時，車子上掛著的東西沒了，兜里卻鼓了。

6塊錢變成了14塊，利潤足足8元！

這在后世不過一杯奶茶錢，但是在80年代，農民工資也才30左右的時代，她就這么跑一趟就賺了8元！

秦黛荷計算著，她現在只有一輛28杠自行車，裝200斤還有些剩余，按300斤裝，一個月差不多也能兩三百！

如果加上秦曉姝和盛招娣，三個人一趟一個月就是差不多小一千！

但現在的自行車還太貴，久牌的需要168元，鳳凰的需要180元，她暫時拿不出那些錢，更何況秦曉姝還要念學，盛招娣也不知道會不會騎自行車。

想到念學，秦黛荷抿了抿唇。

不僅秦曉姝念，她也要念！

無論什么時候念書都是最好的出路，她之前念到初中，換了后爸后就不念了，上輩子也沒有重新學習的機會。

但這次，她勢必要上學，這個年代的大學生很有分量，要是等當研究生，她后半輩子無憂！

她邊想邊走，絲毫沒有注意到賣油渣的路上，已經有人盯上了她鼓囊囊的包。

這時候的錢都是幾分幾毛的居多，放在一起格外厚實。

自行車的籮筐被人一把按住，她拼命蹬車蹬子也無濟于事。

“呦，這么著急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