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織婳卻沒有料到老張心里是這么想的，愣了一下連忙道：“張叔你誤會了，那江家是個什么情形，你比誰都清楚，早晚有一日我是要出來的。

可是這江鶴川若是活著，我這哪還出得去？說不得便什么時候回來給我添亂的。”

老張聞言立刻喜上眉梢，點頭贊道：“東家不是這么想的，老張我就放心了。”

秦織婳便又壓低了聲音叮囑，“我只是得到了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還要你去替我查明，你放心，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家里的……”

“跟我說這樣的話做什么，跟了姑娘這七八年了，也不知道出去了多少回，我家里的婆娘何時叫我操心過，她還說指著我替東家出去呢！”

秦織婳作為這些掌柜的東家，一向十分仗義，只要是出去跑外差，家中有妻兒老小的，月例銀子翻倍，而且也許他們趁著這個機會搭一些自己的小買賣。

只要不妨礙自己的生意就行。

因為自小跟在裴氏身邊，雖然受著家族的影響對裴氏那本生意經不是很愿意接受，但是日日在耳朵旁磨著耳朵，多少也學到了不少。

最要緊的是，裴氏過世之后，秦織婳才明白，哪怕母親出身商戶，可是對她而言，母親仍舊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而裴氏留下來的這些鋪子，這些人，也都習慣了她母親的處事方式，不知不覺間，她便已經完全承襲了母親的那一套。

做生意這種事情，一定不能囿于一地，哪怕暫且沒有什么想法，她也時常會安排這些人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商機，有沒有自己沒有發現過的好辦法。

老張這邊沒有二話，尤其是聽說了秦織婳說江鶴川可能還活著的事情之后，更是滿心激奮。

但凡大啟的百姓知道江鶴川這一次的敗仗，就沒有不恨他的，好好的城池丟了不說，還喪了那么多條性命。

而秦織婳是江鶴川的媳婦，差一點兒因為這個敗類，而被逼著殉節。

他們能對這個人有半點兒好感才奇怪。

若是這個人最后真的只是假死，老張覺得他大約當場能將他給打死。

當然這件事情秦織婳不會同意他這么做，所以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如何，先打探清楚情況就行，一定不要打草驚蛇。

從張家出來，時間也不早了，算算時間也該回府。

老張住的地方相對狹窄，秦織婳也怕叫人看出端倪，便沒有坐馬車。

才走到胡同口的時候，忽然被一人撞上，若不是翠墨手疾眼快，秦織婳差點兒就撞到一旁的墻角上了。

“什么人啊這是，大白天的走路也不看路，趕著去投胎么？！”

翠墨扶穩了秦織婳，便對著那抱著孩子匆匆離開的人罵道。

秦織婳也不在意，只是抬頭一瞥之間，頓時警醒，“站住！”

那人在聽了這一句之后，卻反倒走得更快了。

秦織婳立刻反應過來，“快，去攔住那個人，那是拍花子的！”

翠墨一聽，立刻跑過去攔人。

那婦人抱著個孩子，如何能與翠墨這樣的年輕姑娘較勁兒。

沒一會兒就被追上攔下了，秦織婳從后頭追上來，連忙問道：“你是誰？這孩子又是誰？！”

那婦人立刻后退了兩步，然后發現前后都被這一對主仆堵住了，當即便笑道：“二位這是做什么？我這不過就是著急回家，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我在這里給你道個歉好吧？”

秦織婳的視線卻一直鎖在那孩子的身上，“著急回家？那你抱著旁人的孩子做什么？你現在把孩子給我，不然我就帶你去報官。”

“什么旁人的孩子，而是我兒子！你這婦人，不要見我對你客氣，就這般胡亂攀扯，我可沒有那個時間跟你們扯閑篇，快讓開，不然我要喊人了。”

那婦人眼底有些慌亂，可說話的時候卻不知是哪里來的底氣，半點兒不讓的樣子。

秦織婳冷聲道：“還撒謊，你身上穿得衣裳雖然也還不錯，可也不過普通的潞綢料子，而且沒有半點兒提花，但是這孩子身上的這件兒，卻是緙絲的，尋常人家根本就穿不起，又怎么可能會舍得給孩子做衣裳？”

“我這人真是狗眼看人低，這是我們家主人的孩子，今日且放在我家罷了，”那婦人見秦織婳道破，眼里便現出了兩分兇意，“我勸你們趕緊讓開。”

“翠墨小心！”

秦織婳立刻大喊了一聲，翠墨聞言立刻避開，那婦人竟忽然出手，手上赫然是一把利刃。

但隨即那利刃便脫了手，秦織婳的手里已經搬起了第二塊石頭，然后飛快地跑上前，一腳將那匕首踢開了。

那婦人抱著孩子搶匕首沒有搶著，立時發了狠，抬腳就朝秦織婳踢過來。

翠墨卻已經趕過來搶孩子。

一個人對兩個人畢竟難，更何況還有一個孩子在手里。

在挨了她兩拳頭之后，秦織婳便將孩子搶了過來，果然孩子面色潮紅，顯然是被藥物迷暈了。

在看到那孩子的一剎那，秦織婳的腦袋忽然“嗡”地響了一下似的，是他！

見孩子到手，翠墨立刻上前將秦織婳護在后頭。

“我勸你識相的趕緊滾，不然我現在就去喊人將你報官。”

那婦人見到了嘴邊的鴨子竟然飛了，神色異常兇狠，看著秦織婳的樣子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忽然，一聲輕微的哨響，那婦人面上的神色立刻變了，她竟笑了起來，“報官？老娘干這個行當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官府能耐我何？”

秦織婳的帷帽因為方才的搏斗已經掉在了一旁，那婦人的視線便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一圈，哂笑道：“我瞧著你倒是有幾分姿色，說不得我今兒買一送一！”

話音剛落，巷子深處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七八個大漢便出現在視線里。

那婦人扭著腰往最前頭的那個漢子走過去，指著秦織婳道：“這個我也要了，可以賣到秦淮河上去。”

那漢子在看到秦織婳的一剎那眼睛就亮了，當即笑著道：“好說，咱們弟兄也好久沒有嘗過這般姿色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