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琛承認，姜歲的話狠狠刺痛了他。

這孩子很懂得哪里痛就往人哪里扎，還讓人無法反駁。

有時他甚至不敢直視姜歲，那雙清澈純粹的眼睛會讓他所有骯臟心思都無法掩藏。

“你媽咪腳底受了傷，需要及時處理，如果她情緒穩定了，你喊我，我給她處理。”

姜歲點頭，毫不猶豫推門進去。

看到的就是狼狽不堪的姜晚檸，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生息，仿佛像一具尸體。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看到媽咪了。

姜歲鼻子酸酸，眼睛紅紅，顫抖著聲音，試探性喊了一句，“媽咪。”

然后他看到不像活人的姜晚檸睜開了眼睛，空洞無神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突然有了顏色。

姜晚檸猛然起身把他摟在懷里，眼淚瞬間流了出來，拼命忍住崩潰的情緒，反復確認，“歲歲……是你嗎？”

這是她的歲歲！她的命啊！

姜歲強忍住淚水，小手也緊緊回抱住她，“媽咪，是我，歲歲來看你了。”

他的媽咪又瘦了，可抱著他的手依舊有力并且溫暖。

他熟練從兜里掏出顆糖剝開，遞到姜晚檸唇邊，“媽咪吃糖，吃糖就不難受了。”

姜晚檸眼淚都快要流干了，嘴里含著糖，躁動不安的情緒終于得到了控制。

輕輕摸著姜歲的腦袋，滿是愧疚，“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姜歲像個小天使一樣安慰她，“是他又傷害你了嗎？”

提到霍司琛，姜晚檸的情緒又激動起來，身體止不住顫抖，用著幾乎哀求又絕望的語氣，“歲歲，我們離開他好不好。”

“這里是地獄，他是惡魔，我們離開這里，去找能容得下我們的地方，媽咪帶你離開好不好？”

“我們不要承受這些痛苦了，下輩子媽咪給你找個幸福的家庭好不好？”

只有死了，他們才能擺脫這些痛苦和折磨。

太痛了，她真的好撐不住了……

如同陷入魔怔一樣，姜晚檸一遍一遍說著這些話，試圖擺脫內心的恐懼。

感受到姜晚檸的痛苦，姜歲也難受到要哭出來，沒有任何害怕，只是抱著她堅定道：“媽咪，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歲歲都聽你的。只要能跟著媽咪，歲歲怎么樣都是開心的。”

“如果媽咪覺得太累了，那我們就離開，歲歲希望你能開心。”

姜歲的成熟懂事讓姜晚檸心如刀割，她抱住懷里的孩子崩潰自責。

歲歲才四歲，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見過，他還有大把的人生，她怎么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她怎么可以這么自私……

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姜歲當了她的兒子，真的太可憐了。

姜晚檸崩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對不起歲歲，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對不起，是媽咪對不起你，讓你過得這么痛苦。”

“歲歲對不起，請你原諒媽咪。”

她一個勁兒向姜歲道歉，一遍遍說著對不起，像是要把眼淚哭干，哭出這段時間所有的艱辛和痛苦。

姜歲也不厭其煩地順著她的背，一遍遍否定她的話，一遍遍安慰她，堅定跟她說有這樣的媽咪已經很幸福。

大概是終于見到了兒子心神放松了一些，又或者是發泄過后累了，姜晚檸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等人睡著之后，姜歲看著憔悴破碎到極點的姜晚檸，眼里滿滿的心疼。

才半個月不見，媽咪比以前更憔悴，更瘦了。

媽咪這么堅強的一個人都被霍爺逼成這樣，他這個爸的心到底有多狠？

媽咪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如果不陪在媽咪身邊，媽咪一定會出事的。

姜歲打開門，看到略顯焦慮的霍司琛，抿唇，有些埋怨。

霍司琛看了一眼里面，“你媽咪怎么樣了？”

“她睡著了。”

霍司琛輕輕松了一口氣，提著的心放松了下來，“我給她處理腳上的玻璃。”

說完抬腳就往門里去，奈何只到他大腿的人兒堵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有事？”

姜歲點頭，小臉盡是嚴肅，“等媽咪好了之后，我要和媽咪一起住。”

“不可能。”霍司琛一口否決，眉眼瞬間染上了幾分冷意，“是她要求的？她居然趁著這個時候提要求，我看她還沒瘋。”

“是我要求的。”姜歲眼神掐緊手心，對霍司琛的態度更加不滿。

姜歲站在眼前，一張臉和霍司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性子有幾分相似，他仰著頭，“你知道她剛才說什么嗎？”

“說什么？”

“她想帶著我一起自殺。”

霍司琛瞳孔縮了縮，臉色巨變，看著姜歲不可置信，心口被狠狠敲了一下。

姜晚檸居然在姜歲面前說這樣的話？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對她的傷害真的有那么嚴重嗎？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喘不上氣來，好像有人捅了一刀。

過了好久，他艱難開口，“你怎么說？”

“你想聽實話嗎？”

霍司琛突然有些不敢再看姜歲，害怕姜歲說出來的話不是他想聽的。

然而姜歲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說出來的話快準狠扎進了他心里。

“我愿意，只要能讓她開心。”

“姜歲！”霍司琛被氣得添了惱意，眼神泛著寒意，“我是你爸，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有這樣的想法！”

姜歲卻扯出一個笑意，再一次扎刀，“如果我不是你兒子，你會這樣在意我嗎？”

“你可以不在意我媽咪，但是我很在意我媽咪，如果我媽咪有事，我也活不下去。”

“你敢！”霍司琛添了怒意，可對上姜歲那雙清澈純粹的眼睛，他竟然心里發虛。

姜歲心智太成熟了，成熟到讓他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相信姜歲說出來就做得到，他是真敢跟著姜晚檸一起死。

真是姜晚檸教出來的好兒子。

父子兩個的談判最后不歡而散，姜歲好像也不在意他的答案，等姜晚檸醒了之后，很自然就去陪著她，跟她說話。

有姜歲在身邊，姜晚檸的狀態好的很快，除了腳上的傷提醒那天的瘋狂，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么差別，只是每次見到他時，眸底都帶著鮮明的恨。

看著母子兩人溫馨的互動，霍司琛承認他嫉妒了，但不得不承認，有姜歲陪在姜晚檸身邊，她狀態確實好了不少，沒有之前崩潰發瘋的跡象。

難道真的要讓姜歲跟著姜晚檸走？

憑什么姜晚檸發個瘋，他就要讓步？

就算意姝出事那天可能別有隱情，但是姜晚檸爬上自己的床是真的，生下姜歲也是真的。

她確實破壞了他原有的人生軌跡，這些懲罰，是她應該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