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珺這話一激，程貴人再鬧下去倒像是這句心虛，只能憤憤住手，喘著粗氣坐了回去。

“好！本宮倒要看看這個賤蹄子能說出什么來！”

惠妃在一旁冷眼瞧著，直到此刻才上前蹲下，將跪伏在地的秋荷扶起身，拂過秋荷紅腫狼狽的面頰，取出帕子替她將面頰上的淚痕擦去。

“秋荷，你不必怕，有什么話自管說出來。有本宮在，還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在，你只管說就是了。”

這般愛護關切的姿態，讓惠妃身后跟著的不少宮人悄悄紅了眼眶。

楚珺看著這一幕，心下一陣發寒。

這些人不知惠妃的真面目，只覺得她體貼宮婢，即便是秋荷做出這般等同背叛的舉動，依舊愿意紆尊降貴地寬慰她，真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可楚珺卻十分確定，這次事情背后定然是惠妃搞得鬼。

那么此刻她的舉動，就并非是在寬慰秋荷，而是在暗示秋荷將臟水都潑在還沒反應過來的程貴人身上！

宗孝慜一直半闔著眸子，對下方的喧鬧懶得理會，將心神都放在楚珺的心聲上，直到此刻才抬眸不經意地掃了眼惠妃。

真面目嗎？

看來，惠妃也不簡單啊。

下方，秋荷聽了惠妃的話，微微一怔，隨即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迎上程貴人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顫聲道：“程貴人，當日分明是您用奴婢家中父兄要挾，說如果奴婢不按照您說的，把鳳簪偷偷放在坤寧宮庫房，再陷害給惠妃娘娘，便要讓奴婢的父兄在刑部永無出頭之日。奴婢實在沒有法子，才不得不照做。”

不等程貴人反駁，她又對惠妃重重磕了幾個頭，凄然嘶吼：“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對不起您，這便去了！”

楚珺面色驟變，“攔住她！”

可話出口已經晚了。

秋荷一頭重重撞在殿內的盤龍柱上，整個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殷紅的鮮血順著額角滑落，片刻之間氤氳成一片猩紅。

楚珺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她雖然想要借此事發作一番，將程貴人和惠妃都牽扯進來，卻從未想要傷人性命。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傳太醫！”

她這一開口，殿內被驚住的眾人才回過神來，一個個顫著手腳將秋荷抬下去送往太醫院，清理了殿內的血漬。

程貴人也被秋荷的舉動給驚住了，身邊的奶嬤嬤悄悄提醒下才回過神來。

怔怔抬眸，對上惠妃冰冷的眼神，程貴人一個激靈，心下一涼。

“陛下！”

她顫著身子，跪俯在地，向著宗孝慜的方向爬過來，伸手想要抓住宗孝慜的袍角。

“陛下，嬪妾冤枉！嬪妾冤枉啊！”

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宗孝慜眸中劃過厭惡，抬腳直接將人踢得倒飛出去。

到了這會兒，程貴人也顧不得疼了，哭喊道：“陛下，您一定要相信嬪妾！都是那賤婢胡言亂語的，嬪妾從來不知道什么她的父兄，也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陛下您要相信嬪妾啊！”

“程貴人的意思是，秋荷在用她的性命陷害你嗎？”惠妃冷冷開口質問，聲音中滿是沉痛。

程貴人哭鬧的動靜一頓，怔怔看向惠妃，陡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伸手指向惠妃。

“是你！是你對不對？是你指使秋荷嫁禍我？！”

惠妃失望似的搖了搖頭，低低道了聲：“冥頑不靈。”

轉而，一掀裙角跪倒在地，沉聲道：“陛下，嬪妾治下不嚴，聽信宮女妄言，對皇后娘娘不敬，自知罪孽深重，請陛下和皇后娘娘治罪。”

看著她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楚珺幾乎想要為她喝彩。

“好一個‘治下不嚴’。”楚珺目光復雜地望著惠妃。

她甚至都不用反駁程貴人的指責，單單是看看長春宮人瞪著程貴人的視線便知道，眾人心中皆已認定，今日之事是程貴人在背后一手安排。

而惠妃，只是被利用的可憐人罷了。

楚珺看向身旁一直在看戲的宗孝慜，“陛下，您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宗孝慜卻只低頭揉捏著手中的柔夷，不甚在意道：“后宮之事，皇后做主便是。”

楚珺暗自瞪了他一眼。

這可都是你的女人，什么叫她做主就行？

宗孝慜似有所感，抬眸睨了楚珺一眼。

楚珺不知怎的，突然就懂了這個眼神中的意思——

她們還不配做朕的女人。

嘖嘖，差點忘了，這可是個從里黑到外的變態，哪里會在乎這些？

既如此……

楚珺望向下方跪倒在地的兩人，思量片刻，道：“惠妃治下不嚴，縱容宮人作亂，加之殿前失儀，罪加一等，著褫奪惠妃封好，降為惠嬪。”

惠妃猛地抬頭，再也難掩失態。

楚珺挑眉，“怎么？惠嬪對本宮的處置有異議嗎？”

惠妃藏在袖中的手指攥緊，但是見楚珺身旁的皇上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也只得垂下頭去，啞聲道：“嬪妾不敢。”

“惠嬪，此事皆因你宮中之人所起，縱然有情可原，但宮規森嚴不容情，本宮也只是依宮規行事。還望你警醒自身，莫要再犯此等大錯。”

惠嬪垂下的面容微微扭曲，聲音卻依舊平穩，“嬪妾多謝皇后娘娘教導。”

確認自己將仇恨值拉穩了，楚珺才看向惠嬪身后神色緊繃的程貴人。

“至于程貴人，”沉吟片刻，楚珺道，“暫且幽禁咸福宮，無詔不得擅出。待事情查清，再行處置。”

這話一出，程貴人不由詫異的看向楚珺。

方才見惠嬪都受到了此等重罰，她還以為皇后定然會借此機會好生整治自己，卻不想，竟是如此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的處置。

說是處置，實際上除了不能隨意出入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妨礙。

她，這是什么意思？

“程貴人，還不謝恩？”

程貴人如夢初醒，神色復雜的看了眼楚珺，老老實實叩首謝恩。

無論皇后的目的為何，今日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

反倒是有些人……

程貴人死死盯著惠嬪的背影，恨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