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中。

“娘娘，程貴人又來了。”

聽得宮婢的稟告，貴妃榻上的宮裝美人眉宇間不耐一閃而過，還是吩咐道：“讓她進來。”

蠢人也有蠢人的用處。

“惠妃姐姐，你可要為妹妹做主啊。”

程貴人的人還未進殿，哭鬧聲就已經先傳了進去。

惠妃面上露出關切的神情，溫和道：“妹妹這是怎么了？可憐見的，快別哭了。春禾，賜座。”

“多謝惠妃姐姐。”程貴人壓了壓眼角，坐下便開始訴苦，“惠妃姐姐，皇后實在欺人太甚，我又沒有得罪她，她為何偏要和我過不去，處處下我臉面，就連陛下也……嗚嗚！”

說著，想起當日在御花園中受的屈辱，程貴人忍不住又掩面低泣起來。

她這幾日的日子很不好過。

不僅是幾次三番在楚珺手中吃了虧，那日在御花園中又被皇上毫不留情地推開，自那之后，她便覺得闔宮上下都在看她的笑話。

惠妃嘆了口氣，撫著程貴人的手，無奈地道：“妹妹也說了，她是皇后，陛下又偏寵著，你我又能如何呢？”

聞言，程貴人的哭聲一頓，撇嘴道：“我們是不能如何，可是這后宮中，總有人能壓得住她的。”

覷著惠妃的神色，程貴人壓低聲音道，“太后娘娘她……”

“程貴人慎言。”惠妃神色微沉。

見程貴人不甘不愿地住了嘴，才緩和了神色，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妹妹放心便是，這宮中總歸要有個規矩尊卑的。”

程貴人一喜，“惠妃姐姐的意思是？”

“明日你便明白了。”

*

翌日一早，楚珺正在內殿用著早膳，流霜便面色難看地入了殿內，手中捧著一個盒子奉上。

盒子中靜靜躺著一只纏絲赤金鳳簪，制式精致，簪頭的鳳凰于飛造型栩栩如生，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這是？”

楚珺把玩著手中的簪子，把疑惑地目光投向流霜。

“回皇后娘娘，奴婢按娘娘說的，昨夜連夜將庫房清點了一番，便發現了這支鳳簪。”流霜垂首復命，語氣中仍有些后怕，“奴婢細細將各宮禮單與咱們庫房里東西核對了，只有這個簪子，始終找不到來處。奴婢懷疑，是有人故意偷偷塞進來的。”

楚珺問道：“庫房的管事沒有發覺嗎？”

跟在流霜身后的正是坤寧宮庫房管事的姑姑，聞言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抖著身子連連叩首：“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楚珺冷冷一眼掃過去，便有伺候的仆婦上前止住那管事姑姑。

楚珺冷聲道：“你不必怕，本宮并非苛待下屬之人。若你今日能將這簪子的事說清楚，便算你將功補過，未必不能從輕處置。否則，你便去慎刑司走一遭吧。”

“是、是……”

管事姑姑早就被嚇破了膽，倒豆子似的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背后之人做得著實隱秘。

按照宮中的規矩，各宮的小庫房本是三日清點一次，今日才是清點的日子。就算是秋荷當日真的做了什么手腳，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而若不是昨日楚珺的特意吩咐，今日庫房管事清點之時未必會留意到多了這一支小小的簪子。

即便是留意到了，恐怕也會因為害怕處罰而隱瞞下來，畢竟這是多了東西，又不是少了東西，一般來說不是大事，按慣例都不會上報上去，免得平白給自己惹麻煩。

由此可見，背后之人定然是深諳宮中規矩的。

楚珺心中嘖嘖稱奇，惠妃果然不簡單。

只是，惠妃費了這么大的功夫，把這么一只簪子藏到她的庫房里，是為了什么？

雖然這簪子上是鳳凰于飛樣式，但她如今的身份是皇后，再如何華貴的簪子在她這里也算不上逾矩啊。

楚珺正思索著，采月便匆匆從殿外進來稟報，“皇后娘娘，惠妃娘娘和程貴人在外求見。”

楚珺挑眉，來的還真快。

“請程貴人和惠妃娘娘前殿候著，本宮這就來。”

將簪子放回盒子里，讓流霜拿進內殿放好，楚珺想了想，又示意采月俯耳過來吩咐幾句，待到采月領命從坤寧宮后殿離去了，才不疾不徐的起身，往前殿去。

前殿中，程貴人已經喝第二盞茶水了，神色間盡是不耐，砰的將茶盞扔回旁邊奉茶的宮婢手中托盤上，怒道：“皇后娘娘這是什么意思？這就是坤寧宮的待客之道嗎！”

那奉茶的宮婢默然跪下，抿唇不做聲。

惠妃神色淡淡瞥了眼這邊，抬手撫了撫鬢角垂落的流蘇，緩緩抿了口茶，并未出言阻攔。

“待客之道是對待客人的，不請自來，也可以算作客嗎？程貴人若是不耐煩，走便是了。”

冷然的聲音傳來，楚珺踏入殿內，掃過奉茶的宮婢手上被濺出來的茶水燙出來的紅痕，落在程貴人身上的目光又冷了一分。

惠妃見皇后現身，便拉著程貴人上前行禮。

“免了。”

楚珺看了看殿外，烏泱泱地站了一院子的宮人。

“呦，好大的陣仗啊。”楚珺看向下首的惠妃，“惠妃和程貴人帶著這么多人來本宮這兒，是要造反不成？”

“嬪妾不敢冒犯皇后娘娘。”

惠妃笑意溫和，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楚珺也不好多做糾纏，哼了聲道：“說罷，二位前來所謂何事啊？”

程貴人早已按捺不住，當即起身，陰陽怪氣道：“皇后娘娘莫要怪嬪妾放肆，實在是事出有因。嬪妾……”

“朕也想聽聽，到底是何事，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

程貴人的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惠妃一直泰然的面色陡然一變，心頭猛地一沉。

她的眼線分明來報，說陛下一早就走了，這個時候怎么會在坤寧宮中？

來不及多想，惠妃立即起身行禮。

“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她這一行禮，殿內殿外眾人也都反映了過來，紛紛跪伏對屏風后款步入殿的男人行禮。

楚珺勾了勾唇角，心中不自覺地安定了不少。

還算他來得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