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程貴人即便心頭再如何不快，也只得壓著脾氣不甘不愿地行禮。

“嬪妾見過皇后娘娘。”

在場的眾宮人隨之行禮，三三兩兩跪了一地，原本被三五個粗壯仆婦扣著的安常在趁此機會掙脫開來，不要命似的往楚珺這邊撲過來。

“皇后娘娘！求娘娘救救嬪妾！”

“你這賤人，竟敢對娘娘無禮！”程貴人面色一變，給一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厲聲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將這個沖撞皇后娘娘的賤人給本宮拿下！”

“喏?！?

原本扣住安常在的仆婦領命，就要起身上前抓人，卻被流霜一腳踹在肩膀上。

“放肆！”流霜平日里總是帶著笑的小臉此刻繃得緊緊地，頗有威儀的喝道，“皇后娘娘在此，還不都住手！”

楚珺也是第一次見到流霜這副模樣，有些意外的多瞧了幾眼。

流霜似是感覺到了，側首悄悄在程貴人看不到的角度對楚珺眨了眨眼，目光中滿是狡黠。

呦，小丫頭還有兩幅面孔呢。

心下好笑，楚珺面上卻是端的穩穩的。

采月不知從何處搬來了梨木雕花椅，楚珺順勢落座，端了茶盞不緊不慢地啜飲著，一副悠哉的模樣。

她是悠哉，有人可是坐不住了。

程貴人本就被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弄得很是氣悶，只是礙于皇后的地位不敢發作，忍著脾氣等了半晌，卻不見楚珺開口，倒像是忘了這滿地跪著的人似的。

她向來仗著家世出身，在宮中橫行無忌，哪里受過這等委屈？

越想越是不忿，程貴人蹭的站起身，不悅道：“皇后娘娘，您方才既然在這水榭之中，想必方才這兩個賤人的話，您也是聽了個清楚。此等悖逆放肆之人，不懲不足以正宮規。嬪妾以為，定要狠狠責罰！”

說著，還狠狠瞪了安常在一眼。

安常在跪伏在地，被烈日曬了半晌面色卻依舊是一片慘白，斗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原本妝容精致的臉上此刻早已是狼狽不堪。

她張嘴想要為自己辯駁，卻又說不出話來。

畢竟，方才口不擇言說錯話的，是她自己。

看著安常在狼狽的模樣，程貴人愈加得意，目光望向上首的楚珺，隱隱含著催促的意味。

這皇后真是婆婆媽媽的。

若是讓她坐在這個位子上，早就處死了這兩個賤人，哪里還和她們廢話這么多？

程貴人心中正得意，便聽到上座之人緩緩開口喚了聲：“程貴人?！?

“嬪妾在。”

楚珺抬頭，對程貴人淺淺一笑，“本宮可曾讓你平身？”

程貴人面色一變，“皇后娘娘，你……”

“采月。”楚珺根本不停她的辯駁，疑惑地對身旁的侍女道，“依宮規，這該如何罰？”

采月上前朗聲道：“回娘娘，無上令擅自起身，罪同不敬皇后，當罰跪兩個時辰?！?

楚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向徹底變了臉色的程貴人，依舊笑得一派溫和，“本宮剛入宮，對這宮中的規矩不甚熟悉。既然宮規如此，那便按照宮規處置吧?！?

“是。”采月高聲迎合，轉而對程貴人道，“貴人，請吧。”

程貴人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看著當日在她宮中任由她搓扁捏圓的小小宮婢竟敢這般對她，恨不能將采月的嘴撕了，但打狗尚且要看主人。

程貴人咬著牙看著楚珺，昂首站直了不愿跪下。

“皇后娘娘，嬪妾只是因為安常在污蔑嬪妾的父親，一時氣不過，才會沖撞娘娘，并非有意?！?

楚珺故作不知，問道：“不知令尊是？”

程貴人：……

這人怎么回事？到底會不會抓重點？

這句話重點難道不應該是她情有可原，安常在那個貴人才是該罰的嗎？

聽了這半天，就連原本惶恐不已的安常在也看出了不對來。

皇后娘娘這態度，怎么瞧著，倒像是要袒護她？

咽了口口水，安常在試探著開口道：“回皇后娘娘，程貴人的父親乃是刑部尚書程子凜?！?

程貴人哼了聲，脖頸抬得更高了幾分。

畢竟往日在宮中，因著父親的身份，眾妃嬪皆對她禮讓三分，想來皇后也是剛入宮不曉得人情世故，此時知曉了，定然不會在將她如何。

看著她這副模樣，楚珺心下頗為無語。

怪不得她是女主出場后刷掉的第一個小boss，就這無腦又能作死的做派，不弄她弄誰？

要拼爹是吧？

跟誰沒有似的。

楚珺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淡淡哦了聲，有些遲疑道：“刑部尚書……很厲害嗎？”

這話一出，御花園內眾人不由得面色都有些古怪起來。

刑部尚書乃是六部主事之一，正兒八經的二品大員，即便是在權貴遍地的上京城也是數得上號的，在常人眼中自然是很厲害的。

當然了，這只是在“常人”眼中。

而不巧的是，楚珺恰好不屬于“常人”。

她這個皇后別的沒有的，后臺那是一抓一大把。

她老公是皇上，她姑母是太后，她爹是國舅，自己更是出身四大望族之首的淮寧楚家，家中的叔伯兄長各個在朝中身居要職，二品以上的大員雖然不說一抓一大把，但也絕非是鳳毛麟角。

被說是拼爹了，就是拼叔拼嬸，她會輸嗎？

一片死寂之中，楚珺陡然翻臉，面色一沉：“不過，這么說來，程貴人方才喊打喊殺的，口口聲聲前朝后宮的，原來是在公報私仇嗎？”

這等誅心的話，程貴人哪里肯認？

“娘娘，嬪妾絕無此意?！?

楚珺卻不耐煩的一擺手，打斷道，“不必再多言。程貴人，你這般東拉西扯的拖延時間，莫非是想抗命不成？”

程貴人死死攥緊了手中的錦帕，恨得幾乎咬碎了牙。

就算她再怎么蠢，到了這個時候，應該看明白了。

皇后根本就是存心要羞辱她！

只可惜她品級不如人，到了這一步，即便她再如何不甘愿，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嬪妾……遵命。”

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這句話，程貴人垂首掩住眸中的刻毒恨意，雙膝緩緩落地，當眾跪了下去。

楚珺瞧著程貴人手背上因過度用力而露出的青筋，滿意一笑。

很好。

又是仇恨值拉滿的美好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