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番劇烈的思想斗爭，楚珺深吸口氣拿出皇后的威儀來，一步步走向賢妃，站在她身邊低聲道：“你今日跪死在這，崔家才是真的沒了平反的希望。”

賢妃驟然抬頭看她，蒼白的面色因她這句話頓時愈發(fā)慘白，眼神浮上一縷不可置信。

此時御書房外的一眾朝臣也看到了她，為首的沈相已被烈日曬得嘴唇干裂渾身大汗淋漓，卻仍舊手持玉笏脊背挺直，隨著楚珺的走近，沈相聲音嘶啞的道："皇后娘娘止步。"

楚珺腳步一頓，微笑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沈相背對著她并未回頭，語氣沉穩(wěn)嗓音沙啞，“后宮不得干政，還請皇后娘娘莫要再上前。”

楚珺瞥了眼其余幾位朝臣，有個別對她露出些許厭惡的神情，她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過來，這些人能舍命為崔家上奏必也都是忠義之人，而她如今身上打著太后的標簽，宗孝慜又做戲表現(xiàn)對她頗為喜愛，只怕因此這些人才會不喜她出現(xiàn)在這里。

想明白后楚珺微微一笑，頷首道：“后宮不得干政本宮自然知曉，只是本宮作為六宮之主，賢妃如今違抗皇命，卻又命在旦夕，于情于理本宮都該請示一下陛下，大人，您說呢？”

沈相沉默片刻，第一次身體有了動作，偏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銳利充滿審視，“自然。”

楚珺含笑點頭，目光落在書房門口的內侍身上，“去通報一聲。”

隨后偏頭吩咐聽雪以及徐嬤嬤，“帶你們家主子回宮，再去請?zhí)t(yī)來。”

“另，賢妃目無法紀，抗旨不尊，罪加一等，念在分管后宮多年的功勞上，先禁足鐘粹宮，待本宮請示陛下后再做定奪。”

此言一出，賢妃頓時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地上，猩紅鮮血順著青紫額頭滑落面頰，一滴滴落在青石磚面上，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楚珺沒忍心看，耳畔只聽到聽雪驚呼了一聲后便是一陣雜亂的動靜，緊接著御書房門從內打開，御前侍衛(wèi)恭聲回稟道：“陛下請皇后娘娘進去。”

話音剛落，沈相立刻彎腰跪拜，用嘶啞的聲音高聲道：“崔家有冤，臣懇請陛下重查此案！”

旁的幾位大臣也紛紛跪伏。

楚珺抿了抿唇，從沈相身邊走過踏入御書房。

慈寧宮。

“皇后也去了御書房？”

太后聽著冬晴的稟報眉眼染上慍怒，“左右都是拎不清的，沒一個勸著皇后的嗎？”

“馮春呢？”

冬晴低聲道：“回太后，馮春不知為何并未跟在皇后娘娘身邊。”

齊太后臉色微冷，“讓馮春拎著食盒去御書房，就說皇后是與陛下用膳的，快去！”

“是，太后。”

……

御書房內。

宗孝慜臉色冷漠坐在軟榻上，身前案幾上擺了厚厚一沓奏章，吳塵低眉弓腰侯立在外間，殿內氣氛沉凝至極。

楚珺深吸口氣，心中有些打鼓。

她想勸說宗孝慜不要追究賢妃的罪，但委實也找不到理由為她開脫，站在原地躊躇片刻，沒等她在心中措辭好，耳畔便聽到宗孝慜低沉陰郁的聲音。

“過來。”

突然的聲音嚇了她一哆嗦，心跳都漏了幾拍。

楚珺瞅了眼宗孝慜伸手指的位置，正是他身旁。

心里納悶他的厭女癥是快好了么，腳下卻老實的慢吞吞往他那里走，剛走到近前便被他一把拉住，結結實實坐在了他身側。

宗孝慜丟開手中的奏章，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軟枕上，微闔眼眸語氣平淡的道：“你來做什么？”

楚珺干笑一聲，心念電轉順勢道：“臣妾聽聞陛下從早朝后一直呆在御書房內，午膳都未用，憂心陛下的身子，因此特意前來慰問。”

畢竟沒帶啥吃的，也只能是慰問了。

宗孝慜微微睜眸瞥向她，“慰問？”

知道自己用詞不對，楚珺干咳一聲訕訕笑著道：“對……對啊，臣妾想著，陛下這會子或許還在氣頭上，若是帶了膳食來許是也吃不進的，不若臣妾先陪您說說話，等您心情好了陪您一起用膳。”

宗孝慜知道她滿口胡謅，也不拆穿，索性重新閉上眼，掌中揉捏著她嬌小的手掌淡淡問道：“既然皇后如此有心，那朕便想問問，對于昨夜鐘粹宮鐘馗現(xiàn)身一事，你怎么看？”

果然提到這個。

楚珺心念電轉，嘴上回道：“這鬼神之說臣妾也不好多言，只是老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又有圣人言，子不語怪力亂神，臣妾以為鬼神一論，當是信者有，不信者無吧？”

原本她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穿越到一本小說里這件事都發(fā)生在她身上了，她也屬實不知道這世間到底有沒有鬼神，或者說鬼神跟她穿越到底有沒有關系。

只是崔家一事憑她這個腦袋瓜子屬實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借虎皮扯大旗，以她閱書無數(shù)的經(jīng)驗來看，古人對于鬼神之說很是迷信和敬畏，不管是真的假的，最起碼表面上還得裝裝樣子信一信。

不需要全部人信，只要能在人心底種下懷疑的種子就足夠了。

只是她沒想到殿外那些人會那么順桿子爬，抓住一點機會便死諫，還有賢妃，真是想起來就頭痛。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她要怎么做才能既保住崔家，又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楚珺心中天人交戰(zhàn)，宗孝慜則靜靜聽著她在心里嘀嘀咕咕。

他早便知道鐘粹宮鐘馗現(xiàn)身一事定是有她插手，但如今確定了還是有點驚訝，畢竟她動手之隱秘，連太后的人去查都沒查出絲毫線索來。

“信者有，不信者無。”宗孝慜緩緩重復這句話，又問道：“那皇后認為鐘馗言崔家有冤一事，是真是假？”

楚珺聞言咽了口唾沫，下意識想攥緊拳頭，結果無意之下和宗孝慜的大掌十指相扣。

“這……臣妾雖不怎么信鬼神，但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斟酌著言語試探道：“崔家三代為官，正直廉潔的聲名舉國皆知，崔閣老更是為國家鞠躬盡瘁，桃李滿天下，這樣的人會叛國，臣妾也的確有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