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被燒毀，又是夜晚。

白瀾的全部身家只剩下云嶼從火海中搶救出來的錢袋子，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能住的地方。

“小瀾，你們和我住在一起吧。”程二嬸主動挽著白瀾的手臂，“我院子也不小，足夠你們三個人住，而且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說到此程二嬸臉上多了抹細不可查的苦澀。

白瀾連忙道謝，“過些日子再攢些錢我們就買新的院子，這段時間先麻煩二嬸了。”

“哪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都是街坊鄰居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再說了，你母親生前也沒少照顧我呢。”

程二嬸笑的坦誠，毫不吝嗇地將最好的屋子騰出來給他們三個人，還拿出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好被子給他們。

白瀾想幫忙都無處下手，只能看著程二嬸忙前忙后地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

程二嬸搓了搓手心，“我的條件也沒多好，你們住著不嫌棄就好。”

白瀾連忙說：“程二嬸幫我們這么多，我怎么會嫌棄？而且這屋子比我的院子還舒服。”

她怡然自得地坐在床榻上，軟硬剛好，而且程二嬸為了給他們騰房間一直忙到現在。

看著云嶼臟兮兮的衣服，程二嬸又翻箱倒柜地拿出些新衣服。

她拿著衣服先在云嶼身上比劃了一下，大小剛好。

白瀾有些奇怪，衣服的樣式看著很年輕。原身的記憶里，程二嬸一直都是一個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年輕的男式衣服。

注意到白瀾好奇的目光，程二嬸苦澀道：“我兒子在你還小的時候就去打仗了，多少年都不回來一趟，你母親都沒見過幾次。”

白瀾頷首，“他呢？”

程二嬸沉默片刻，強顏歡笑道：“前年半夜回來過，沒呆上三日便走了。我忙急忙慌做的衣服也沒來得及給他。”

“他再回來，這衣服恐怕就穿不成了，干脆給云嶼算了。等他回來我再做新的。”

跳動的燭光下，程二嬸的臉半邊沒在黑暗中。白瀾隱約看到她眼角閃爍的淚光，心里一沉。

恐怕程二嬸的兒子早就遭遇不測了。

話說回來，程二嬸的丈夫呢？

他們收拾好已經深夜，白瀾也早就困的睜不開眼睛了，剛倒在床榻上就睡死過去。

天剛蒙蒙亮，窗戶外傳來公雞的打鳴聲，還有嘈雜的人聲。

白瀾眉頭向眉心收攏了一些，翻了個身繼續睡。還是白錦推了她兩下，小聲說：“姐姐，是舅舅和舅母來了。”

程二嬸正堵在院子門口，說什么都不讓黎大能和李芳進來。

兩人看到白瀾出來，眼睛驟然一亮，激動地向她揮手，“小瀾！”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程二嬸身側，“你們來干什么？”

李芳先斜眼看了眼黎大能，轉而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我們是一家人，怎么不能來了？”

她故作擔憂地看向旁邊讓大火燒成灰燼的房子，“你也太可憐了，好端端的房子說沒就沒了。”

白瀾冷笑著反駁，“和你有關系嗎？”

李芳不怒反笑，“血溶于水，我這不是和你舅舅來接你回家。”

說的倒是好聽，白瀾眼睛瞇了瞇，目光帶著幾分穿透性，“我沒有家。”

李芳皺著臉，“只要我和你舅舅還活著，我們在的地方就是家。”

“程二嬸畢竟是外人，寄人籬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白瀾反唇譏笑，“恐怕住在舅舅家才是寄人籬下吧。”

“不過，”她語氣刻意停頓片刻，似笑非笑地看著黎大能，“不知道舅舅的胳膊好了沒。”

黎大能本能地向后縮了縮，臉色整個都變得慘白。

“都是一家人，那點小事兒算什么？”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只要不怕，我可以再給你來一刀。”

李芳氣得眉頭直跳，好說歹說白瀾愣是油鹽不進。

她壓下怒氣又勉強擠出笑，“小瀾，舅母知道你母親剛過世的你情緒過激，舅母理解。”

“舅母和你舅舅現在只想好好補償你。”李芳說著試探性地走近白瀾，伸手想握住她的胳膊，“啪”地白瀾鐵面無情地打掉。

“心懷鬼胎。”她冷笑著繼續道：“別把我當傻子。”

她毫不客氣地戳破李芳和黎大能的偽裝，李芳的臉霎時白了一個度。

她掐著拳頭，雙目猩紅地瞪著白瀾，那眼神兒，恨不得直接把人給生吞了。

白瀾直接將兩個人推了出去，關上院門，“這里不歡迎你們，快滾！”

黎大能再也憋不住了，“小瀾你怎么變成這幅模樣了？”

“你們管我變成什么樣子？”她目光沉了沉，黑眸中迸射出冷厲的光，“再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李芳欲要開口，白瀾抓起鋤頭抗在肩上。

她擰眉，拉著黎大能落荒而逃。

程二嬸看著氣質凌厲的白瀾有些恍惚，她看著白瀾長大，了解她什么性子。從前的白瀾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被人欺負只會躲在角落抹眼淚。自從黎氏病逝，白瀾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程二嬸不會想到白瀾的靈魂已經是另一個人，只感嘆命運對白瀾多么不公，把小姑娘逼成什么樣子了。

“程二嬸以后再看到他們兩個直接把人轟出去。”

程二嬸點頭，“放心吧。”

在程二嬸家安頓好之后，白瀾繼續制作永生花，準備攢下一筆錢買房子。

“云嶼，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如果不是云嶼不惜冒著生命危險闖進火海中搶救出錢袋子，那么她現在來買種子種花的錢都沒了。

云嶼定定地看著一臉興奮的白瀾，“你不難過？”

“有什么好難過的。”白瀾眨眨眼，“重頭再來就是。”

迎上云嶼的目光，她嘆氣，繼續撒種子，“總不能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吧。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與其浪費時間在那里哭啼，不如想辦法賺錢。”

云嶼嗯了聲，不得不說白瀾的心態很好。

“一會兒再去院子里瞧瞧，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白瀾抱著一絲希望，當然也清楚能找到東西的可能性不大。

推開讓大火燒得焦黑的大門，迎面撲來夾著黑灰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