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病逝，柳家勢大，功高震主。

新帝多疑，故而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滅柳家的族。

柳青鸞躲在閨房里，聽著外院傳來聲聲慘叫，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

房門被外人打開，對方動作輕柔，房門傳來“吱呀”的聲響。

青年清瘦挺拔的身形映在她的眼里，像是從地府上來的修羅。

柳青鸞知道逃不掉，干脆一咬牙，“撲通”跪在青年的面前，顫聲道，“首輔大人，小女愿為您做牛做馬，只請您放我嫡親一條生路！”

新帝心腹當朝首輔秦楚夷聽見這話，微微歪頭看她幾眼，似是在打量，片刻后，卻輕輕地笑起來，“柳青鸞，果然不錯，稱得上是長安的第一美人?！?

青年聲線沙啞難聽，他走到近前來，柳青鸞卻不敢看他的臉。

青年左邊臉清俊如謫仙，右邊臉卻有可怖的燙傷傷痕，混著一條蓋過他空洞右眼的刀痕，將這張俊美的臉變得支離破碎又難看可怕。

第一美人？對，她是長安的第一美人，是長安權貴所圖所求的金絲雀……

覺得自己明白對方想要什么，柳青鸞抬起眸子來，一雙眸子清亮亮的帶著水光，卻意外堅定，“只要您高抬貴手，小女做什么都愿意！”

他伸手將柳青鸞扶起來，喑啞聲音道，“皇上下令，柳家上下，一個活口不留?！?

柳青鸞面露絕望。

“不過?！鼻爻脑掍h一轉，他看著她的臉，眼底似乎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他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道，“留下你與你兄長二人，倒也不是不行?！?

秦楚夷對她伸出手，“跟我來。”

她分明是怕的，卻鬼使神差地將手遞過去，像是握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家的火燒了兩天一夜，聽說柳家上下一百七十口人被抬出來時，身體已成焦炭，早已分不出男女容貌。

而她與兄長柳青麟躲在城郊的宅子里，躲過了這一劫。

狼狽不堪的柳青鸞對著斷了腿的柳青麟問：“他為什么要留下我們?！?

“我與他只見過幾面，也從未有過交流，柳家……”柳青鸞眼眶一紅道，“柳家也不曾與他有什么瓜葛?！?

柳青麟苦笑：“秦首輔不知來處，也不知因何站在新帝身邊，但他心性叵測，行事狠辣不容情。如今在新帝身邊，無人敢與他辯駁?！?

此事柳青鸞有所耳聞，只是聽說

“阿鸞，你聽兄長的?！绷圜霌沃鴼埰频纳眢w，目光凝重地看向她道，“若有機會，你便離開長安，逃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為什——”

柳青鸞的話還沒說完，木屋的門便被人一腳踢開。

“我就說你這個賤人沒死。來人，把她按??！”一名女子出現在木屋門口。

一群下人沖了進來。

“阿鸞，快逃！”柳青麟掙扎著站起來，抄起地上的一塊木板，拍向逼近的下人。

“他媽的！”下人按住木板，將柳青麟踹倒在地，拳打腳踢。

柳青鸞：“不要！??！”

咚的一聲，柳青鸞被林雀兒抓著頭發，甩在了地上。

林雀兒恨恨地按著柳青鸞：“你這個賤人憑什么有這么好的運氣?！薄耙恢倍际沁@樣，憑什么你能被皇子青睞，憑什么你能受盡萬千寵愛？就因為你娘是嫡出，我爹是庶出？！”

柳青鸞暗自咬牙，眼神憤恨。

林雀兒露出快意的神色，她大笑道，“那又如何，你現在不還是變成這樣？你說！救你的人是不是秦楚夷！”

柳青鸞冷笑：“狗仗人勢?！?

“啪！”

林雀兒揚起巴掌，重重扇了柳青鸞一巴掌。

“快說，是不是秦楚夷！”

柳青鸞抹了抹裂開的嘴角，怒目直視著林雀兒。

“不說？”林雀兒嘴角上挑，她來到被按在地上掙扎的柳青麟身前。從下人手中奪來一把匕首，扭頭看了眼柳青鸞。冷笑一聲。

柳青鸞：“你要做什么？！”

林雀兒猛地一刀，扎進了柳青麟的大腿里。

一聲慘叫，柳青麟痛苦地扭曲著臉。

“哥！”

聽著柳青鸞的慘叫聲，林雀兒露出得意的神色，又補上一刀才冷哼道，“你既然不說，那我就把他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一直到你愿意說為止！”

“你敢！”柳青鸞用盡全力，沖到了林雀兒身前，要救下柳青麟。

“小賤人！”林雀兒回身一刀，扎進了柳青鸞的胸口。

“??！”

柳青鸞驚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鸞鸞！怎么了！”

是熟悉的聲音。柳青鸞看到眼前的兄長柳青麟，再也控制不住，她抱住柳青麟，眼眶一酸，哽咽，“哥……”

“鸞鸞做噩夢了？”少年的聲音慌張又擔憂，沒被抓住的手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不怕，哥哥在呢?！?

柳青鸞看向稚氣未脫的少年如此擔心，先前受的驚嚇與委屈一起席上心頭，她抓著少年的衣襟，“哇”地一聲就哭出來。

八歲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柳青麟心疼得不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哄道，“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柳青鸞抽抽搭搭的抹半天眼淚，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只是被夢魘住了。

她今年才八歲，距離新帝登基，還有八年。

自從重生到八歲，她就總會夢見柳家被滅門的場景，還總會夢見首輔秦楚夷。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與她和柳家毫無接觸的秦楚夷為何會冒那么大的風險，救下她和兄長。

不知她死后，秦楚夷有沒有被牽連。

柳青麟見她哭的可憐兮兮，干脆將她抱起來，“走，哥哥帶你出去轉轉。”

才一把人抱進懷里，柳青麟便心疼地道，“鸞鸞最近越來越瘦了?！?

自從那件事情之后，柳青鸞不僅越來越瘦，而且還常常做噩夢，聽她的婢女說，常常半夜會哭喊著什么醒過來。

大夫又診不出什么病癥，只說是心里郁結。

柳青麟想不通八歲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郁結的，只能常常來看看她，對她的要求百依百順。

一出國公府的大門，柳青麟便將柳青鸞放下，改為牽著她的手，“鸞鸞想去哪兒？”

柳青鸞正要說話，突然聽見一個男人的罵聲，“秦楚夷，你他媽居然敢背叛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折！”

聽見熟悉的名字，柳青鸞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去，神色詫異。

只見一群男人中間圍著一個纖弱的少年，少年抱著懷里的布包，被拳打腳踢也不肯放開。

在看清少年容貌的一瞬間，柳青鸞猛地瞪大眼睛。

那張側臉…

“住手！”

柳青鸞一時激動，對著男人們大喊。

七八個男人圍著一個十幾歲的瘦弱少年，照這個打法怕是會直接打死！

柳青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也微微蹙眉，一擺手讓兩個侍衛上前去將人拉開，牽著柳青鸞過去，皺眉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柳青鸞躲在柳青麟的身后，偷偷地看少年的臉。

方才那些人喊過他的名字，而且前生那半邊完整的臉給她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如今就算變小一些，也只需要一眼她就能確定，這的確是前生冒險救下她的秦楚夷沒錯。

“哥?！绷帑[扯扯柳青麟的袖子，小聲道，“不要讓他們欺負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