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宗成曄冷怒。

南墨子臉上血色全無，如臨大敵將頭伏貼在地。

蘇棠以彼之道還施其身，自然不肯放過剛剛落井下石的南墨子，嘲笑道。

“你急于求成，每每用藥過猛，傷王爺身體根本，導致下次病發更猛更快，時間一長，王爺完全難以根治，還敢自稱師從玄山？”

師父一共收徒三人，大徒弟紫諾早已死了。

二徒弟南道，侵占師娘殺害玄山全家，是玄山的宿敵，早已銷聲匿跡。

關門弟子便是自己。

“從現在起，不得讓她離開王府半步。”宗成曄慢條斯理擦掉唇上鮮血。

“？”蘇棠柳葉眉皺起，“民女是給您看病的，不是來王府坐牢。”

“云棠姑娘，您有所不知，王爺每月都會無規律地病發三次，如今情況越發嚴重。您只有如影隨形，才能隨時醫治。”

霧影收劍的手有些抖，險些殺了天底下極少能醫治王爺的人，連忙尊敬道：“剛剛多有得罪，請姑娘勿放在心上。”

“王爺，蘇侍郎門口求見。”門前有小廝來稟，“想向您討要一個人。”

蘇侍郎……

蘇棠心頭一顫，來的這么快？

宗成曄掃了蘇棠幾眼：“這是你的麻煩。”

蘇棠垂眸，聲音低落：“我為王爺治病，也希望得到王爺的庇佑…”

宗成曄冷淡地嗯了聲。

不過是等價交換利用罷了。

“王爺，您看要不要讓蘇侍郎進府？他好像真有急事。”家丁稟報。

“讓他進來。”

……

“微臣拜見曄王！”蘇成疾步跑來，急急正衣冠，“若非微臣有性命攸關的大事，否則絕不敢打擾您。”

宗成曄坐在主位上，接過霧影奉的茶，矜貴地以茶蓋壓著水面撇開沫子。

“免禮。不知蘇侍郎有何事？”

蘇成擦掉額前汗珠，站起身時，正好看到男人身后紅裙艷艷的蘇棠，好歹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人精兒，當即壓住眼中的驚詫。

“說來也是下官教子無方…嫡子被家中庶女下毒、當街刺殺，現生不如死。幸虧那庶女被您擒拿，才救得犬子一命！”

說到此，蘇成跪地磕頭，“王爺大恩大德 ，下官沒齒難忘！今日下官前來，是想將那不孝庶女帶回家，清理門戶。”

宗成曄蹙眉：“你家庶女？本王從未見過。”

蘇成微愣，王爺……這是裝糊涂？還是他表達的不夠清楚？

蘇成指著蘇棠，臉當即垮下去：“這便是下官家中那惡毒狠辣的庶女了！”

“是嗎？”宗成曄呷了口茶。

“自然不是！”蘇棠也跪地，冷盯著蘇成，“我自幼父母雙亡，怎么可能是侍郎大人的女兒？請王爺明鑒…”

“你！”蘇成被噎，“父母雙亡，你是在咒我死？不肖子孫，你以為我認不出你嗎？”

“我母親生我時難產而死。”蘇棠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回想起從前，“我出生后，一個人艱苦長大，受了無數白眼，若父親沒死，我怎會有那樣辛酸的童年？”

這是在暗諷蘇成跟死了一樣，從未盡過父親職責。

從小到大，蘇成從沒看過她關心她，下人因為她不得寵，便短衣少食，惡言相欺。她以為只要乖巧不惹事，等到及笄后嫁個忠厚郎君，便能逃離冰冷的蘇家…

有天，父親對她開始噓寒問暖，連生疏的大哥也在她感染風寒后，親自端來碗姜湯，人們開始對她畢恭畢敬。她開心地覺得父親終于想起她這個女兒，打算彌補她了吧。卻不想，等到的是毒發，原來那碗姜湯摻了媚藥！

被人抬上紅鸞大圓床，她痛苦不堪，只記得有個華袍男人慌亂闖進，聲音冰涼：“你也中毒了？”沉沉昏迷后，再醒來便是蘇陽狠狠打她的那巴掌。

那時她才看清，蘇家冰冷且卑鄙。

蘇成臉氣成豬肝色，有些急了：“從前的事，你就算怨我，也不該是你不認我和給你大哥下毒的理由。王爺日理萬機，不敢叨擾，下官這就將她帶回府上。”

話罷，蘇成便粗暴去扯蘇棠：“跟我回家！”

蘇成力氣之大，扣住蘇棠的手腕之處，一片青紫，可見下狠手決心要把她扯回家的！

若她今日回家，只怕下場就是慘死。

“哐當。”茶盞被宗成曄壓在石桌上。

周圍人屏氣。

蘇成當即松了手，蘇棠快被捏碎般疼的手腕才緩過勁兒。

“素聞蘇大人仁善，想來教育子女也該仁善。”宗成曄緩緩道，“想來你養出的姑娘，也自然衣食無憂，不必像下人般操勞。”

蘇成即將晉升吏部尚書，大半憑借的便是仁善處事，上能溜須拍馬，下能偽裝仁善深得民心。

他當即點頭，慈父般嘆氣：“都是下官沒教好她，才讓她給兄長下毒、詛咒親爹。下官從小視她如掌上明珠，連一點兒細活都不舍得讓她做，撫養至今，她卻……”

宗成曄若有所思點頭，輕輕斜唇：“那蘇大人就認錯人了。她不是你的女兒。”

蘇成險些沒控制住表情，眼里閃過驚疑…曄王，這是打算幫她說話？

他自詡剛剛并沒說錯或做錯什么啊。

“曄、曄王這是何意？”

“她虎口有薄繭，定是常年習武或做事磨的。”宗成曄語氣慵懶，意有所指。

蘇棠微愣，隨后心里樂了，立馬接住宗成曄的話。

“令愛深養閨中，被您視作掌上明珠撫養至今，怎可能虎口有繭呢？蘇大人真是認錯了！”

蘇成蹙眉，咬緊后槽牙，他居然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若還死咬著她是蘇棠不放，那他裝出的仁善全毀了，前面說對女兒視若珍寶，后一秒女兒雙手繭子，不是嘲諷嗎？

蘇成牽強笑了笑：“是下官老眼昏花，竟認錯了人。不過…”

“你…無緣無故當街刺殺犬子，對犬子下毒一事，又如何解釋？”

“我也是認錯了人。”蘇棠紅唇牽牽，頗為無辜。

“……”蘇成咬牙切齒。

“姑娘，這不是一句認錯人就能蓋過去的吧？”

蘇成已經很多年沒被人氣到差點表情失控了，他冷冷道，“犬子現在生不如死，還請你速速交出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