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毒物的性狀和剛才恩人描述的病人癥狀來看，的確是巫女怨無疑。”劉醫正給出了準確判斷，“因為中了巫女怨一開始看著與常人無異，但隨著時間推移，中毒之人的身體會慢慢衰弱，慢慢失去各種知覺。你說的那位中毒之人很明顯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雙腿。慢慢的，他會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雙腿，然后是軀干雙臂，最后會失去味覺，嗅覺，觸覺，視覺，但是這樣他還是死不了……”

“你可知巫女怨如何解？”李靈月打斷劉醫正過于細致的講解，眼角余光瞥向蕭鈺。

劉醫正搖頭，見李靈月一臉凝重擔憂，想來中毒之人定是對她十分重要之人，無奈道，“在北齊，巫女怨與癡情蠱并稱兩大奇毒，無可解。”

‘無可解’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劈的李靈月懵了一瞬，另一邊的蕭鈺也是一僵，一開始他并不知道李靈月帶給劉醫正勘驗的毒與他有關。

直到聽到李靈月形容中毒之人的癥狀，他才知道是他身中之毒。

他中的毒原來叫巫女怨嗎。

沒有什么比剛剛看到生的希望，又被判了死刑，更讓人絕望的。

原來最折磨人的不是絕望，而是希望。

李靈月和蕭鈺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三尺的距離，那一瞬間她仿佛感受到從蕭鈺身上散發出來的絕望氣息。

那一刻他就像一朵開到荼蘼茍延殘喘的花，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她的心沒來由的一慌，抬手在桌面上拍了一巴掌，站起身，“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我還沒聽說過有無可解的毒。”

她說著話，萬分篤定的看向蕭鈺。

蕭鈺似乎沒聽見她的話，薄唇擒著苦笑，撐著桌子站起身，還好良好的教養，也沒讓他在此刻失態。

他拱手朝劉醫正抱拳道，“劉醫正，我突然想起家里還有要事，先告辭！”

“蕭……”李靈月見他說完便朝外邊走，匆忙朝劉醫正行了一禮，“劉醫正，我先送侯爺回去，心中尚有諸多疑問，改日再來請教。”

她說完不待劉醫正挽留，把兩塊手帕往懷里一揣，便追上去挽住蕭鈺的手臂。

“我可以自己走！”蕭鈺冷聲說著，抬高臂膀想把手抽出來。

此時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李靈月偏不讓他如意，緊抓著他的手不放，“你不可以。”

“我可以。”蕭鈺停下腳步，用力把李靈月的扒著他手臂的爪子往下擼。

李靈月打定了主意不放手，又豈會讓他如意，“讓我送你回去。我說過會治好你，就一定會治好你。”

不管是同情也好，亦或是憐憫也罷，蕭鈺不想與她多言，死于他而言并沒什么可怕的，拖著這副身體茍延殘喘至今，他早已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可是那雙緊緊攀附著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仿佛帶著萬千力量。

突然，他發現他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豁達，他突然很留戀這個精彩的人世間，盡管它帶給他的災難多余安穩。

“我真的會治好你的。”李靈月見蕭鈺不言，真怕他鉆了牛角尖。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見過癌癥病人，他們很多其實接受手術配合治療，其實還可以活更長的時間。

但是有些病人卻在知道病情后，立刻便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很快就死了。

所以很多時候，病人和病魔斗爭也是很重要的。

她不停的強調這句話，只希望蕭鈺不要放棄希望。

“你一定要相信我。”

蕭鈺沒想到李靈月的態度竟然會如此堅決，微微側目，就和她堅定熾熱的眸看在了一處。

他像是被燙了一般，撇開頭，徑直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李靈月連忙跟上，兩人剛走到門口就和拎著滿滿一筐菜回來的劉夫人碰在一處，劉夫人籃子里的菜差點掉落。

熱情的劉夫人穩住差點被他們撞翻的菜籃子，“李大夫，侯爺，你們這是……”

“家里臨時有點事。”李靈月抱歉的笑笑，“我和侯爺沒口福，只能下次再來嘗劉夫人的手藝了。”

“這……”人家都這么說了，劉夫人也不好再阻攔，“那下次一定要來啊！”

她點點頭，那邊蕭鈺已經走到了馬車邊，由陳七扶著上了馬車。

李靈月匆匆跟劉夫人道了再見，立馬跟著上了馬車，在蕭鈺對面落座。

“回府！”蕭鈺抬眸看了眼跟上來的人，淡淡的吩咐了一聲。

陳七應了一聲，坐上車，拿起馬鞭一揚，“駕——”

馬車在陳七的吆喝聲中緩緩移動起來，李靈月看了眼蕭鈺，掀簾對駕車的陳七耳語了幾句，又坐了回去，偷眼去看蕭鈺。

想著自己沒救了，蕭鈺心底一片荒草叢生。

李靈月從開始的偷看，到后邊變成了光明正大的看。

眼神一寸寸的描摹過對面人刀削斧刻般的五官，她一邊感嘆他的五官長的好，是女媧捏人時偏愛的那一撥，一邊又忍不住對著他不健康的蒼白臉色感嘆命運的公平，女媧給了他好看的外貌，卻沒給他健康的身體。

蕭鈺不知道李靈月出去跟陳七說了什么，只覺得這次回家的路異常的漫長。

可能是他的心境變了吧！突然覺得對面肆無忌憚打量著他的女子，其實也沒那么討厭。

兩人就這么互看了一路，直到馬車停了下來。

“夫人！”陳七的聲音從車外傳進來，“到了！”

李靈月聞聲，抬手掀開身側的窗簾，一抹淡橘的光芒便從窗戶縫隙里透了進來，照的車里像是起了星星點點的火。

她看了眼窗外的美景，回身看向蕭鈺，“我們下去吧！”

蕭鈺端坐在原位沒有動，剛才他已經從她掀開的窗戶看到了外面的景致，很明顯這里不是侯府大門口。

李靈月見他不動，沒有強求，起身一掀車簾，迎面便是印著落日紅霞的大湖，微風拂過，湖面泛著紅色的粼光，像是燒起了滿湖的火，熱烈又溫柔。

她本來只是在原主的記憶中看到有這么個地方，沒想到親眼所見，卻是如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