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奉朝盤踞很久的李家，說白了，就是一個土皇帝。

陛下很少出宮，偶爾出來一次，也是沉迷醉風樓。

于是，李家就成了陛下在長安的代言人。

就連向來誰都不服只服狄正青的城衛軍，也因兵部尚書對狄正青的特意交代，對李家視而不見。

李家人在長安，風頭無兩。

可就在今夜，在這個充斥著雨水的長安街道上，短時間內，就懸掛起了十個李家人的頭顱。

那頭顱就像是一連串小孩子玩的風鼓，被掛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迎風亂墜。

柱子很重，且很長。

狄正青的力氣很大。

他抱著柱子，心情很爽。

“陛下說了，從現在起，原戶部尚書李元吉被列為大奉頭號要犯！”

“戶部尚書李家被抄家了！”

“陛下還說了，只要那李香香主動現身，可免去李家眷屬死罪。”

“時間從現在算起，每隔半柱香的時間，就殺十個李家人，懸掛頭顱游街示眾，從最身份最低的李家人開始殺，一直殺到那李香香出現為之！”

這幾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安。

人們紛紛驚恐。

但更多的，則是在暗地里拍手叫好。

李家的惡行，相比于狗皇帝只多不少。

這些人就像是坐山觀虎斗，或者坐集市觀兩只狗互咬，心中暢快無比。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很快，整座長安城，就連城池角落的破廟乞丐，也都知道了這幾個消息。

而身為這個事件的主人，自然也是知道的。破廟中，兩名乞丐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側目示意，兩人就偷偷起身，朝墻角挪了挪。

“小姐，這是在逼你現身，千萬不要沖動。”

“你覺得我會沖動？呵呵呵，翠花呀，跟我這么長時間了，你還不了解我嗎？”

這兩人的聲音很輕，那些乞丐們探討了一會兒就倒頭睡覺，自然也就無法聽到他們的輕聲細語。

這兩人，正是從皇城逃跑出來的李翠花，和李香香。

轟隆一聲雷鳴，閃電穿破天穹，透過露水的破廟房頂，照亮了她們的臉孔。

盡管刻意裝扮邋遢，但李香香那張妖嬈與清麗并存的俏臉，依然美麗動人。

她笑道：“一次殺十人，真小家子氣，或者狗急跳墻，亂了陣腳？看來啊，咱這次抓到的那個楊平之，對他的重要程度，可不比那楊貴妃少了去。”

“可這樣我就更好奇了，這個女人到底有啥魔力？因為她的出現，陛下的性情竟然能改變如此之多？”

名為翠花的女子眼神平淡，說道：“她的確不簡單，先前在御書房門口，我以為我偽裝的很不錯了，但還是被她瞧出馬腳，如果不是我反應的快，當真要被她逃掉了。”

“走，去看看吧。”

李香香直起腰，伸了一個懶腰，破爛衣服下的玲瓏身軀展現，勾人心魄。

“陛下在殺咱家人，那些人雖然與我毫無血緣關系，雖然原本就是被我和父親丟掉的棄子，但說到底，還是一家人。他們死了，我也總要做點什么不是？”

李翠花蹙眉。

小雨漸漸下得大了些。

兩人快速離開破廟。

那些沉睡的乞丐們沒半點反應，更不知道，他們有兩個伙伴早先被殺掉后，埋在了某棵樹下，被李香香和李翠花取而代之了一段時間。

……

長安有一片亂葬崗。

這里埋葬的，都是寂寂無名之輩。有無人認領的死尸，有辛苦勞作一輩子到最后連棺材都買不起的可憐人，還有一些年老喪子孤寡無依的老人，大部分的墓碑，都沒有名字。

其中一個墓碑下，有一片偌大的地下空間。

空間真的很大，幾乎相當長安幾座大宅院。

雨水被隔斷在上邊，但潮濕的空氣，卻是充斥了這整個空間。

被捆綁如同一個麻花的楊平之，就側躺在空間角落。

地面還算干凈，但污濁不堪的空氣，卻是讓嘴巴被布條封住的楊平之鼻塞難受。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除卻她所在的這個角落，剩余空間，則是堆滿了整整齊齊的木箱。

每個木箱內，都堆滿了銀兩。

細數一下，這里至少有上千萬兩白銀。

這里就要說一下大奉朝銀兩的購買力。按趙陽那個時代的錢幣來算，一兩白銀，就相當于兩百塊錢的購買力。這里有上千萬兩白銀，折合下來，就相當于二十個億。

之前中原旱災，大奉朝舉國之力，才湊了六十萬兩銀子。

如此一對比，就知道李家這些年在大奉朝私吞了多少錢財。

而且，李家在長安地底下挖的這些用來私藏銀兩的財庫，可不止這一個。

噠噠噠。

腳步聲響起。

兩個身穿乞丐破爛衣服的女子，從暗道從上而下走來。

李香香走在前面，來到楊平之身邊。她路過那些對方銀兩的箱子時，眼神平淡，似乎那只是一堆破銅爛鐵般。

“剛才我們出去轉了一圈，看到陛下竟然為了找你，都快要發瘋了呢。”

李香香雙腿微曲，蹲下，伸手將楊平之嘴巴上的布條松開，笑著說道：“他放話說，要找我，但其實找的是你。”

“為此，他竟然還揚言半柱香時間就斬我李家人十個腦袋。”

“你看，你這顆腦袋多重要？一個頂十個。”

她拍了拍楊平之的腦袋。

后者不躲不閃，只是眼神冷靜的盯著她。

這目光，讓李香香有些不舒服，很想伸出手指，將這兩顆冷靜的眼珠子摳出來。

“我覺得你還是說點什么，不然，我會生氣。”

李香香忍住心中那個沖動，收回纖細手指。

“說什么？”

“說什么都好，比如，先前在御書房，你是如何看穿翠花的偽裝？”

楊平之望著對方的纖細手指，下意識瞇起眼睛。

“很簡單，御書房門口守衛是兩名，就算替班，也應是兩個，而她是一個人。”

“整座皇城都認識我，都知道我是陛下身邊的謀士，而她卻說不認識。”

“最重要的一點，御林軍小隊長配腰刀，而她佩劍。”

李香香扭頭看向李翠花。

李翠花蹙眉。

“就這么簡單，你就斷定她是偽裝的？”李香香問道。

“沒斷定，但我怕死，所以就逃了。”楊平之理所當然回答。

“呵呵，怕死是一個好習慣。”李香香輕笑一聲，再次問道：“那為何當時不逃？”

楊平之瞇眼回答，“當時若逃，我可能會死的更快。”

李香香站起身，拍拍手，語氣頗為贊賞。

“很不錯，觀察細致，腦袋瓜子還聰明，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干？大奉皇帝能給你的，我李家一樣能給你，只多不少。”

她回身，這才終于正視那些塞滿銀兩、被堆放整整齊齊的木箱。

“先別急著拒絕，你看，這些都是我李家的財富。”

“在長安城，像這樣的財庫還有三個。也就是三千多萬兩白銀。”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長安城的三個財庫，只是我李家留在這里的零花錢。”

“我李家多年執掌大奉財權，收斂的金銀，大部分都轉移到中原了呢。”

李香香笑著說道。

楊平之吃驚抬起頭。

她在心中大致估摸了一下，若對方所說屬實，那這李家，當真可稱得上富可敵國這四個大字。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投靠我李家？”

“實話說，你很有才干，這如敗絮般茍延殘喘的大奉朝，因你出現，短時間內竟隱隱有要復蘇的跡象，這足以說明你不是庸才。”

“但你也應該清楚，不管是庸才還是天才，最終目的，都是圖名或圖利。”

“名聲我李家在中原準備改朝換代，你若投靠，便是開國功臣，記載史冊。”

“利益，就擺在你面前，我李家最不缺錢，也向來舍得在人才方面花錢。”

“好好考慮一下，這可是一件關乎你生死的大事情哦。”

說完，李香香掩嘴輕笑起來。

楊平之沉默片刻，隨即苦笑搖頭。

“你還是殺了我吧，江南楊家世代經商，雖無將才，但也從未出過一個叛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