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的親密舉動，讓喬蕊心口生出一種恍若經年的感覺。

從謝辭懷中抬起眸子，淚眼盈盈地看了謝辭好半晌，這才抬手摸向謝辭那張風塵仆仆的臉龐，語氣中滿是心疼，

“哥哥才是瘦了許多，此次辦差一環接一環，定然十分辛苦吧。”

門外的趙神醫聽到屋內的對話，有些不識時務地開口插話，

“他哪辛苦了，他可是精神得很！為了能盡快趕回這京都，這路上快把老頭子一身骨頭累得散架了。”

喬蕊好奇地往窗外探去，問道，“哥哥，這是何人？”

謝辭得了妹妹一句關切，心中正適意，正要開口回答，眼角余光卻瞥見一抹猩紅。連忙將妹妹輕輕放在榻上，握住喬蕊的手輕輕展開。

只見小姑娘柔嫩的手掌心，此刻卻布滿血痕，地面上甚至還有滴落的血跡。

謝辭正色盯著喬蕊一雙杏眼，想聽到她的解釋，卻被喬蕊直接將手抽回，慌忙避開眼神。

小荷見小姐不語，心中滿是不忿，直接開口跟謝辭告狀，“都怪那紀家小姐，好端端地非要來刺激我們家小姐！紀小姐慣來喜好落井下石，剛剛若非小姐強硬，未將軟肋示之于人，不然還不知道會被怎樣戳心窩子呢！”

謝辭不發一語，只是垂在身側的左手逐漸握緊，眸中深處也慢慢晦暗起來。

喬蕊心知謝辭最看不得她受傷，平日里在院里小磕小碰都能小題大做地將路牙子都平了，此刻定是怒氣翻涌。

怯生生地伸手捏住謝辭衣角，有些支支吾吾小聲喃喃解釋，

“自娘親死后，雖有太子哥哥幫忙出手遮掩，但市井流言就一直不好聽。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想從我這探聽其中消息，若此刻被紀瑤三言兩語嘲諷便動搖，那傳揚出去，豈不是變相污了娘親身后名。”

喬蕊垂著腦袋，說到后面，唇間已然被她自己隱忍地咬出血來。

最后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一般，

“娘親清白，決計是不會做出與他人茍且此等行徑。”

雖然她現下已經沒有機會幫娘親平身后事，但是若她退避一二，是否能讓眾人對此事的關注少一些再少一些，好讓娘親英靈得以安息。

好半晌，謝辭那雙有些薄繭的大手，將喬蕊小臉捧在手心，指腹輕輕拭去唇邊溢出的血珠，輕嘆一口氣，無奈道，

“是，母親一生清白，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哥哥會想辦法為母親證明，但若是母親知道嬌嬌現在的模樣，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樣。”

為妹妹將臉上淚痕盡數拭去，最后握住喬蕊的雙手，看著掌中血痕，眸光深深，沉聲喊道，“趙神醫。”

趙神醫總算欣賞完院外生機勃勃的花草，聽到謝辭的呼喚，有些意猶未盡地踏入房門，笑瞇瞇地跟喬蕊打招呼，“老頭子見過喬小姐，我可是你哥哥專門請來治病的神醫，你可稱我為趙神醫。”

冀朝民風何時如此彪悍，竟然還有人自己給自己封號神醫的，喬蕊淺笑，起身行了個長輩禮，

“趙神醫。”

趙神醫見喬蕊如此知禮懂節，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喬小姐不知，老頭子我自學成出師門以來，便給自己立下規矩，一人只一次看診機會。我雖答應你哥替你看病，可偏生偶遇碩親王患上時疫，你哥可是為了功名利祿，將唯一這次機會讓給了碩親王。”

喬蕊嘴角淡笑未減，卻是謝辭變了臉色。

原本姜州事了，趙神醫卻偏偏要跟他一起回京都，與他一齊面圣以后，直接拒絕了圣上話里話外的邀請，直言與自己此前有約，硬生生跟著他回了鎮南侯府。

他本以為趙神醫是因看碩親王救民于水火的一番赤忱，不免心軟，改了主意，愿意破例為嬌嬌看診。

未曾想到他非要跟來，竟只是為了他笑話，挑撥他與嬌嬌之間的感情。

早知道如此，他就該在路上就將這老匹夫甩掉！

他緊緊握住喬蕊蔥白似的指尖，低聲道，“嬌嬌，當時確實事急從權，等日后，日后哥哥定會幫你找更好的大夫！”

趙神醫嘖嘖了兩聲，滿臉倨傲，“之前聽你提起喬小姐的病癥，怕是中毒已久，但此毒陰險，世間知其一二之人極少。可若不及早診治，此毒蔓延全身以后被人發現，恐怕于女子名聲有誤啊！”

謝辭實在是忍不住，狠狠瞪了趙神醫一眼，急忙想開口解釋，卻聽喬蕊一聲輕笑，轉頭就看見小姑娘一臉笑意的望著他。

“真是許久沒見到哥哥如此意氣的時候了，趙神醫也莫要再行這挑撥之事。哥哥救碩親王都在情理之中，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碩親王乃圣上的親弟弟，相救自是作為臣子的本分。退一步來說，這碩親王也算是長輩，即長輩命在旦夕，而我在府中安然度日，自然是應該優先救治的。”

喬蕊笑著握住謝辭有些顫抖的手，“哥哥做的很對，此行救治了碩親王，更是讓姜州百姓都免于時疫煩惱，讓嬌嬌很是自豪。”

謝辭一時有些啞然，雖得諒解，胸口卻在這瞬間莫名憋悶。他實在沒想到，離府不過數日，嬌嬌竟已如此明白事理。

若是可以，他倒是寧愿嬌嬌不曾長大，不經七苦，哪怕是跟他撒嬌耍潑，好好鬧上一回...

一旁趙神醫沒能看上戲，不免發出怪叫，“你們兄妹倆莫非事先通信了？你這丫頭難不成真想被人當成那等未出閣就失了貞潔的女子？一輩子活在流言蜚語里？”

“知曉此毒的人肯定不止趙神醫吧，日子還長呢。若是日后當真毒氣蔓延，哥哥也定然會護著我的，才不用你一個外人介懷呢。”

喬蕊撒嬌似得拉著謝辭的手晃了晃，眸光澄凈看著他，問道，“哥，你說是不是？”

誰都可能會拋棄她，唯獨謝辭不會。就算她是真的身患臟病，哥哥也會是世間唯一那個會擁她入懷之人。這一點，是喬蕊上輩子直到死后才明白的道理。

如今，她又怎么會因為旁人三言兩語，便跟謝辭生分呢。

謝辭臉上的緊張全然消除，原本黑沉的眸子此刻也亮的驚人，壓下心中的喜意，輕輕在小姑娘頭頂揉搓一番，笑道，

“自然，哥哥定會護著嬌嬌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