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軒平日里被賀老太太縱容的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可到底只有十歲，被謝錦這么一通嚇唬，真把嘴里的瓜果連皮帶殼吞了下去。

“我能走了嗎？”柳明軒眼淚汪汪，又不敢大聲說話。

謝錦隨手丟掉燭臺，松開他，用杜鵑遞過來的帕子擦手，“還敢來嗎？”

柳明軒瘋狂搖頭。

“滾！”

柳明軒如釋重負，連滾帶爬地跑了，沈靜黎太可怕了，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沒有脾氣的了。

他得趕緊去告訴姑母，讓姑母寫信給祖母，讓祖母過來好好治治沈靜黎，祖母一定有辦法！

…

柳明軒走后，杜鵑將他碰過的所有東西都擦洗了，褥子沒法子，只能先放好等著明日清洗后再晾曬，好在姑娘搬回月影院時，主母將姑娘在花溪院用的東西都送了來，有換洗的可以用。

“柳小公子定要去姨娘跟前告狀，姑娘，姨娘那邊……”杜鵑還是擔心的，姨娘從靜月庵回來，身上的戾氣瞧著反而更重了。

“她眼下自顧不暇，想讓父親認下柳明軒，不會來找我的事。”謝錦脫下外衣靠在軟榻上。

杜鵑又問，“主君會同意嗎？”

謝錦搖搖頭。

傻子才會替別人養孩子，還是一個被養歪了的。

哪怕沈伯中被柳姨娘說動，呂氏也不會同意，就賀老太太那潑皮無賴的性子，日后柳明軒若能成才沈家或許能落個好字，若成了個混混，那沈家會被她鬧得雞犬不寧。

為了自己的孩子，呂氏絕不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當夜得到消息的沈伯中抽出時間回了府，在呂氏的陪同下來了月影院。

看到瘦骨嶙峋的柳姨娘，沈伯中生出憐惜來。

說到底罪魁禍首是他，他要是能多分些精力在后院上，柳姨娘也不至于走了彎路。

初見時，柳姨娘也是通透柔順的。

“主君今夜可否陪陪賤妾，賤妾在靜月庵這一個多月一個踏實覺都沒睡過。”柳姨娘眼巴巴地望著。

沈伯中搖了搖頭，“待手頭上的公事不緊要了，我日日陪在初語身邊，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寬慰著將她摟在懷中輕拍后背，“夫人，初語這邊這段日子就勞你照顧了。”

柳姨娘暗暗握緊繡拳。

母親說得沒錯，主君太相信呂氏了，明知她懷有子嗣呂氏會因妒生恨，還將衣食住行交予呂氏打理。

她必須要將明軒留在身邊。

沈伯中忙著要走，柳姨娘淚眼汪汪留沈伯中再待一盞茶的功夫，她想好好和沈伯中說說話。

沈伯中留下了。

呂氏離開時沒說什么，只是心疼夫君，眼里滿是紅血絲，滿身的疲憊。

一盞茶的功夫小憩一會兒也能養點精神頭來。

畢竟是朝堂上的事，呂氏不敢多問，只曉得春鶴樓起火的事很是棘手，證據缺失的厲害，查起來困難重重，關鍵上頭還逼得緊，那戶部侍郎每日上朝都得哭上一番。

待梅花將門窗都關好后，柳姨娘撲到沈伯中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沈伯中耐著性子安撫了好半晌總算是哄住了。

“如今你有了身子，萬要保重。”沈伯中將她扶著坐好，“明日我讓夫人尋了郎中來，你身子太弱了，要好生調理。”

“這段時間朝堂事忙，我是真抽不出空來，不是唬你。”

柳姨娘點頭，“賤妾明白。”

說著她抬起哭紅了的眼，“主君，賤妾有一事相求。”

聽完柳姨娘的話，沈伯中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初語，你在靜月庵待糊涂了？明軒父母尚在，你我怎能越俎代庖，更何況……罷了，你不懂，明軒在沈家做客幾日尚可，長此以往留下絕無可能。”

“你若真覺得無聊，靜黎就住在偏院，她是你親生女兒，還不比侄子親厚？”

柳姨娘還想再說，被沈伯中打斷，“時辰不早了，你好生休息。”

沈伯中走后，柳姨娘砸了套呂氏剛送來的茶具。

柳明軒剛躲在屋子里，聽到動靜怯生生地走出來，拽著柳姨娘的衣角，“姑母，您當真要趕明軒走嗎？”

柳姨娘將侄子摟在懷里，“不會，姑母不會趕你走，任何人都別想趕你走。”

她的肚子就是她能隨意撒潑的保障！

“姑母，您也別怪表姐，她應當不是故意的，明軒愿意住雜物間。”

柳姨娘這才想到侄子方才過來的哭訴，“你一個男孩子怎能受委屈，今夜你就睡姑母這邊，明日姑母就命人將偏院給你收拾出來。”

…

春日的色彩越發濃重，推開窗就能瞧見院中植物的翠綠，就連呼吸的空氣也比冬日里要舒服清爽。

謝錦今日要與沈子恒一同出府，晨起時心情極好，面上笑容燦爛像開得正盛的牡丹，明艷又張揚。

杜鵑也跟著笑。

謝錦洗漱好，用過杜鵑從后廚拿來的早飯，沈子恒身邊的小廝元寶就來了，“五姑娘，您收拾妥當了嗎？”

謝錦回，“收拾好了。”

披上斗篷，杜鵑又帶上姑娘幾乎不離手的湯婆子，主仆倆跟在元寶身后出了月影院。

前腳主仆倆出了門，后腳梅花就領著婢女進了謝錦的偏院。

謝錦上馬車時沈子恒已經在里頭了，手里捧著一本書在看，見她進來微微抬頭。

沈子恒看見五妹妹手里抱著的湯婆子，“五妹妹怎還抱著湯婆子。”

謝錦笑了笑，“這些年寒氣入體根治不及時，怕冷了些，讓大哥哥見笑了。”

沈子恒眼神復雜，停頓片刻才說了兩個字‘無礙’，繼續低頭看書。

車廂內恢復寂靜，只有馬蹄的‘噠噠’聲和車轱轆碾壓地面的‘咯吱’聲。

謝錦時不時掀開車窗一角往外看，繁榮的街道，街邊吆喝的小販，人滿為患的酒樓，面上帶著真心笑意的百姓，看著這些，謝錦就覺得以前做得那些是值得的。

父皇窮盡半生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景象？邊關安寧百姓安居樂業。

如今皇弟在位，有些人就開始坐不住了，想要毀了這太平盛世。

不光她不允許，任何一個百姓都不可能允許！民心遠比權勢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