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呲——“

一聲輕微而清脆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緊湊的“咔、咔、咔，嗒！“

只見李鳴小心翼翼地將董子告遞過來的那把神秘鑰匙插進了厚重的黑色長箱鎖孔之中，并輕輕地扭動起來。厚重的黑色長箱中發出機關被觸發時所發出的獨特響動。

伴隨著他手中鑰匙的繼續轉動，那原本寂靜無聲的黑色長箱內部開始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仿佛有無數精密的齒輪正在相互咬合運轉著。漸漸地，這種嗡嗡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可聞，同時還夾雜著一些細微的金屬摩擦之聲，讓人不禁聯想到箱子里面隱藏著某種極其復雜且精巧的機械裝置。

隨后箱子的蓋子在李鳴朝的眼前緩緩的拉高，露出深藏于內部寶物——一把有著青藍色的琺瑯劍鞘上刻有騰飛的青鳥浮雕，劍柄用柔軟的藍色皮革包裹，皮革上繡著青鸞的羽毛圖案的寶劍。

李鳴朝出雙伸手，握住長劍的劍鞘和劍柄，同時，在這一瞬間，他呆愣住了，就好像不可置信一般。

“殿下，可還滿意臣的禮物。”

董子告的話令李鳴朝回過神，他激動的用力握緊手中之物：“滿意，滿意，吾甚至滿意。吾，從來沒有收到這么滿意的禮物了！”

“連當年誕辰時，母妃送吾的禮物都沒這么滿意過。”

李鳴朝拇指微曲，一頂劍格：“嗑。”

隨后猛地拔出長劍：

“啁啾———”寶劍從劍鞘中滑出，劍鞘發出一陣好似鳥鳴般悅耳清脆的聲音。

但李鳴朝毫不在意，因為那聲音在他耳里，完全不如手中寶劍在空中揮舞時發出的，那空靈美妙得如同玉碎般的聲音——簡直真如青鸞歌舞，銖衣搖曳般。

只見他手臂揮動，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每一次舞動都會帶出一連串空靈美妙的聲音——如同箜篌輕靈、又似竹蕭悠遠。

長劍舞空的聲音隨著他的發力和劍法的變化而變化。時而高亢激昂，猶如高山流水；時而低回婉轉，恰似幽谷清風。

讓一旁的人不禁想起傳說中的青鸞翩翩起舞，銖衣隨風搖曳的場景，美輪美奐，如夢似幻。

李鳴朝越舞越是興奮，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道：

“妙哉，妙哉！”

“真是妙哉啊！”

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片由劍聲構成的奇妙世界當中，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

（好，揮得真好！）

（桀桀桀！）乘風看著再度出現色彩的世界，還有面板上復數的錯覺技能效果后面的名字——李鳴朝，興奮的怪笑。

不枉祂在箱中日日夜夜練習秒發技能度日，第一次就全部都給他上效果了，（看來這小子不像董子告一樣有很高的抗性，還是太年輕了，桀桀桀！）

乘風的錯覺技能總共用了五次，第一次是董子告第一次接觸還插在池子里的祂時，直接觸發了‘視若珍寶’；第二次和第三次，是在對方給他配劍鞘時，那時祂想要給董子告上‘不舍’、‘不棄’，然后效果都只有一天左右就消失了；第四次，是祂即將被放入箱子時，對象是打造箱子的工人，對方當時是一臉不舍和猶豫一會兒，然后果斷將他塞進箱子里，并且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想到這里，乘風覺得自己已經摸索出這項技能的效果范圍了，這項技能雖然能夠令對方產生錯覺或者說妄想，但這些產生的想法和欲望，卻是可以被某些情緒壓過的，比如說哪位工人——工人當時摸著箱子忍不住的嘆氣，還說：“如果我還沒成家的話，我真想帶你走啊！”之類的話。

（所以，這項技能對于那些心智薄弱，更加聽從欲望的人更有效果吧！）

…………

“殿下的劍法又精進了！”董子告站在一旁看著如同孩子得到喜愛的玩具一樣的李鳴朝，笑著點了點頭，倒不枉他推辭圣上的獎勵換來這把寶劍。

很快隨著李鳴朝的興致愈發高昂起來，手中那物件仿佛與他融為一體，然而漸漸地，他不再滿足于單純的用手中之物施展劍技；

董子告原本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位在寬闊的觀水臺上獨舞青虹的學生，突然臉色一變，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手中的紙扇“啪嗒”一聲收起，挪動腳步慢慢向后退，同時輕聲囑咐那些站在四周的侍女們一同后退：

此時再看李鳴朝，只見，隨著李鳴朝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快到令常人眼花繚亂的地步。

青藍的飛虹和凌冽的銀光在開始圍繞在其周身，而周圍的空氣好似被飛舞的劍鋒吸引，帶著水汽的晚風如同旋渦虹吸般，不斷匯聚于青鋒上、纏繞、凝聚——隨著后，一陣清脆悅耳卻又略帶哀傷如同青鸞呻吟般的響聲自青鋒上傳來。

李鳴朝猛地定住身形、手腕順勢一轉，借著被傾注內力而越來越難以把握的寶劍此刻在他的手中如同活了過來，釋放出青鋒此生第一次劍芒，朝著木質欄桿以及遠處寬廣無垠的江面揮空斬去。

短短一瞬間：

劍光破空，空氣中凝結成一道絢爛的青藍月弧，弧光切割空氣的聲音宛如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它們在半空中劃出短暫的光軌，然后消失不見，留下一道道璀璨的尾跡。

隨著劍氣橫掃過空間，周圍的氣流被強行分開，產生了強烈的風聲，風嘯聲猶如巨獸咆哮，振聾發聵——震的那些沒有修為的侍女們驚惶失措的捂住耳朵、緊縮脖頸、嬌軀瑟瑟。但沒有人去管這些掩耳求庇護侍女。

弧光接觸木質欄桿時，發出清脆響亮的咔嚓和裂帛之聲，木材應聲而斷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劍芒則毫無滯澀感，繼續一往無前——

“嘭——”尚未接觸的水面就被劍氣激起層層漣漪，劍芒直至遠行，“轟隆隆~”的悶響聲，隨著而來。

從觀水臺到遠處江面上凹處一處久久不平的低谷，被推開的江水竟形成了數尺高的波浪，向著左右兩岸涌去，所波及之廣，使整個所見的江面都連綿的波濤翻涌起伏不定。

侍女們的眼中濤聲漸漸遠去，而身負修為的武者眼中波浪翻滾而去，漸漸逼近江岸，在月牙出露帶來的冷光下，白色泡沫在浪尖上跳躍，像是無數珍珠散落在碧綠的綢緞上。

好一會后，低谷被填平當濤浪靠近木臺邊時，龐大的能量積聚成高聳的墻形，隨后傾瀉而下，“嘩啦啦~”與巖石基底碰撞，后續越來越小的浪潮一波又一波，持續不斷地拍擊在水面和觀水臺上濺起一陣陣細霧。

隨著水浪退去，觀水臺邊緣的水流“滴答滴答”的水珠自臺上往江面回流落下，點敲擊水面，每一滴都激起一圈圈透明的波紋，仿佛無數珍珠在玉盤中跳躍，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輝。

董子告慢走在被水浪沖擊后的觀水臺，其上的表面以經覆蓋上了一層濕潤的光澤，原本他還打算打開紙扇，但這一下將所有余熱都帶走了，晚風一吹清冷極了，董子告只能將手中紙扇握緊。

“——————“

時間仿佛靜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頂天立地的英姿之上。一些立于欄桿之上的蓮燈被江水吞沒或者被浪濤拍息，唯有身后不遠處的燈火將李鳴朝的身影拉得悠長。

董子告慢慢走過去，邊走邊感嘆道：

“青鋒揮空，余音伉儷，似黃鶯出谷，婉轉悠揚，直透人心扉。”

“江面遙響應，未觸及已震撼，浪濤滾滾，轟雷悶響，震懾八方，一往無攔。波峰如雪巍峨待浪花終逝，觀水臺披新裝，潤澤一片，移步水珠輕落，匯集成流，悠悠回江。”

“不愧是沒有記錄在案的寶劍。”

“……”

輕微的“咔嚓”聲，只見李鳴朝緩緩收劍歸鞘，愛不釋手的看著手中精致的長劍。片刻后。

架在江邊和松林的觀水臺周圍，稍稍回復以往的活力——

一只螽斯站在一根纖細的草莖上，微微翹起后腿，后腿上的摩擦片與翅膀邊緣：“噌噌~噌噌~”

那躲藏在草叢或是土縫間，蟋蟀正彎腰低頭，將前翅快速地上下移動，就好像是在拉一把微型的豎琴，每一次“嘰~啾~”與螽斯的低吟淺唱則顯得尤為清晰。不遠處的水岸邊，青蛙的叫聲時隱時現。

觀水臺上。

裊裊青煙飄飄然的升起，消失在點點星光的夜幕中，董子告拂挽其長袖，同時一手提起碳爐上滾而未沸的水壺。

乘風在李鳴朝手中沉默的看著董子告，只見對方熟練的空手從黑陶和百鍛鐵組成的碳爐中，拿起擱置在明紅夾雜著灰白的松花碳上消毒的兩個茶杯。

（……）乘風雖然有所預料，也看到過赤水犰狳那種不合印象的巨獸，剛剛更是化身別人手中的寶具來了一發光炮，可還是覺得他的世界觀有點難繃。

此時，濕漉漉的觀水臺已經被重新輪換的侍女們擦干凈，幾個侍衛也用輕功，蜻蜓點水般的幾次掠過漸漸平息的江面，將水面上的倒霉的浮魚和碎末撈凈。

李鳴朝已經重新坐到桌邊，愛不釋手的看著在通明的燈火下，反散柔和光彩的寶劍。

“董卿，你剛剛說這是把尚未登記在案的劍，也就是說這把寶劍還沒有名字嗎！”李鳴朝一邊摩挲著劍的劍柄和劍鞘，一邊帶著雀躍和對方說話。

“啾——”涓涓的水柱注入茶杯中；

“當然了，殿下。”董子告一邊高高的傾倒茶壺，看著淡青色的細流；一邊回應道：

“但是，殿下”

“嚯——”董子告將茶杯置于茶托上，輕輕向前推去。

“你也應該注意到寶劍上的銘文了吧。”

董子告說完，雙手托起茶杯輕唸。

“嗯？”李鳴朝將手中的寶劍拔出，翻來覆去的觀摩，同時用手輕撫劍身；

“？”但他卻沒有看到對方所說的銘文。

（不是，我身上還有字？我怎么沒發現。）乘風也跟著看了看，同樣沒有發現。

李鳴朝似乎想到什么，握住劍柄——隨著他的內力緩慢而輕柔的注入劍中，青藍色的微光自手握之處蔓延開來，劍柄下、劍身的兩面各自刻有詩文——

承乾御宇握神兵鋒芒赫赫萬古鳴

“真是有意思的設計！”不斷摸索著無痕的文字，少年人對于這種奇奇怪怪的細節終是難以抵抗的。

“是啊，鑄劍師也是有心了！”董子告更明白，這種設計是有多麻煩，對于奇兵玄器而言這簡直是在用奇經八脈來翻花繩，就這還能誕生屬相，還真是難為他了——要是讓他招攬的奇匠師來做這種事，那哪怕把劍橫在脖頸上對方也不會干的。

“父皇知道上面的字碼！”雖然喜歡，但少年還是知道一點政治的，前朝的劍刻著‘承乾御宇’，加上是奇兵玄器，想要造假的成本高到毫無意義，但現成的一把簡直值得朝堂上獻寶、民間中宣傳了。

“當然。”所以這把劍才更值得他送給李鳴朝——后半句沒講出來，但不用言語也能明白。

如果只是品階高而已，這把劍的價值不會比大乾皇家寶庫中的任何皇室御用的奇兵玄器好，更精致。

只有更特殊的附加意義才值得他向皇帝請賞——對于想要競爭太子的皇子來說，在政治上的意義要大過十把奇兵玄器。

“殿下覺得寶劍應有何名呢。”董子告將水壺放回碳爐上，看著對面之人笑道。

李鳴朝喉嚨微動，握著劍的手不自覺的更加使勁，片刻后：

“我……我覺得鳴鸞即可。”

說罷，李鳴朝羞紅的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劍，不敢看對面之人，或者說害怕看到對面之人臉上的失望。

“……”

“…………”

月色朦朧，星光微閃，松針間穿梭的‘涼風’，輕撫過每一個人的脖頸；

周圍的空氣凝重下來，侍女和守衛都不自覺的低頭或者偏首，連胸中的氣也不敢正常吞吐；

連周圍原本唱得歡樂的蛙鳴和蟲聲也戛然而止。

董子告緩緩提起茶壺，茶水從壺嘴流淌而出，順著壺口如絲般順滑地落入杯中，細細的水流撞擊杯壁；

李鳴朝低著頭，靜靜聆聽茶水入杯的聲音，手中摩挲寶劍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董子告瞇著眼睛，看著杯中的茶液慢慢累積，即將觸及杯沿之際，水流漸趨平穩；

直到當茶水滿溢杯子大半時，最后幾滴茶液小心翼翼地墜落，它們靜靜地融入已經滿載的茶湯之中，幾乎是悄無聲息的。

董子告緩緩放下茶壺，“噔”。緊接著，他將目光投向了剛剛沏好的第二壺茶。

這一壺茶與第一壺相比，第二壺的茶香更加濃郁，顏色也更加均勻，薄薄的水汽輕輕一吹就散

那茶香悠悠然飄散開來，縈繞在空氣中；茶色也宛如一塊溫潤的美玉，晶瑩剔透且毫無瑕疵。

董子告閉上眼睛，心中自覺得是自己的錯，是太心急了還是給對方太多壓力了，亦或者說，是有什么人給對方灌輸了什么不好的想法和知識，至于其他的心思，董子告是‘萬萬不敢有的’。

“好名字。”董子告的聲音一如既往溫和，既為此次對話畫下句號，也為稍稍談話中出現的不協調和對方身為皇子的臉面補上裝飾。

………………不久，董子告以時辰不早、明日早朝為由婉拒留在別苑過夜的提議離開了。

（這是怎么回事？是在對什么暗號嗎？）乘風看著一臉低落的李鳴朝，滿臉問號，不是在聊名字嗎，這么凝重是鬧咋樣。

（異世界的生態怎么這么奇怪。）乘風看著莫名其妙的失落李鳴朝，對方正略帶沮喪的抱著承鋒劍，哦不對，現在要叫鳴鸞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