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春,靈帝劉宏突然病倒,不知是春寒所致,還是縱欲過度,臥床不起,精神萎靡不振。
他似乎逃不掉漢末皇帝人均三十多歲的定律,或是天命如此,或是自作孽不可活。
初時不以為意,可持續(xù)病了數月,身體每況日下,靈帝荒淫無度,沉淪于酒色之中,自覺命不久矣。
“朕這一生,不過年方三十有三,本不是天子之命,世襲解瀆亭侯,十二歲時,因桓帝無子,方選朕為天子,或是氣運不足,難頂起此潑天富貴,耗盡了余生,享這二十二年的至高無上,此生有憾乎?無憾矣!”
蹇碩侍立一旁聞言后連忙撲到榻前哭喊著:“陛下此言差矣,陛下正直壯年,區(qū)區(qū)小病,不日便可痊愈,不可如此想啊。”
張讓也跪到一旁傷心不已。
對于涼州并未平定的戰(zhàn)亂,劉宏也十分操心,璽書拜董卓為并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
卓復上書言曰:“臣既無老謀,又無壯事,天恩誤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yǎng)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不僅沒有領命,還是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其弟奉車都尉董旻,掌御乘輿車,多半于中間傳話,可是劉宏似乎無暇顧忌,又不知會不會成為一患。
看著悲戚的蹇碩,劉宏釋然一笑:“愛卿切莫傷感,自朕為天子之后,太后及士族把持朝政,若無卿等內人,如何坐穩(wěn)朝政?然如今大將軍之權已被朕分走,西園八校在卿之手,不要擔憂身后之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對于天子來說,宦官才真正是他親信的人,自己十二為帝,能有什么天子之權?太后也不是自己生母,就連皇后也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所有人不過視他為傀儡而已。
但只有內宮宦官是真正向著自己,他們或許只是想要能夠撈些錢享受,無論自己有什么荒唐想法,他們都滿足,而且還從士族以及外戚手中將自己的部分皇權搶了回來。
劉宏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自己似乎也沒什么遺憾的,身死后漢朝如何,又有何干?
不過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皇子辯與皇子協(xié)。
皇子辯乃是何皇后之子,不夠靈巧聰慧,而皇子協(xié)乃是自己心愛之子,可為天子,自己也早有廢長立幼之意。
自己為劉協(xié)鋪下的路,還沒有徹底鋪開。
“皇子協(xié)……”
蹇碩向靈帝提議:“陛下雖寵愛皇子協(xié),但皇子辯有何皇后及何大將軍在后,陛下若欲立協(xié)為太子,必需要先將何大將軍誅殺,以絕后患。”
靈帝思考著蹇碩的話,確實只能如此了,如今劉辯的太子之位還沒有廢黜,離廢長立幼還早呢,自己的身子又不行了,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先將最大的影響因素何進除掉。
劉協(xié)自幼被董太后撫養(yǎng)長大,董太后那邊的外戚是想要支持自己立劉協(xié)為皇帝的。而且董太后和何皇后有很尖銳的婆媳關系,也是不愿看到何皇后的兒子劉辯為帝。
何皇后和何進自然是想立劉辯為帝,況且董太后的侄子董重為驃騎將軍,根本不能和大將軍何進扳手腕。
靈帝盤算著劉協(xié)這邊的助力,怎么算都比不贏何進,只能將何進除掉,為劉協(xié)掃平阻力,兒啊,為父只能為你做這些了。
京城之中,天子病重的消息,早已傳開,桓帝命不長,當今天子也……
何進近日卻有些興奮,因為袁氏隱晦的和他聯(lián)手了,中軍校尉袁紹正日與自己謀劃鏟除宦官,讓自己獨攬大權一事,后升任的虎賁中郎將袁術也聽著自己的吩咐。
天子的情況,別人不知道,自己妹妹何皇后能不知道?
何進如今被宦官壓了一頭,但仍是最大的外戚,最高的三公,屁股決定腦袋,一旦陷入驕傲自滿,便會認不清局勢。
朝堂不是大將軍說了算,甚至有時皇帝說了也不算,朝廷的運轉靠的不是他大將軍,而是龐大的士族官吏體系,誤判自己的作用,不僅不會因此得利,反而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袁氏可是士族領袖,太傅袁隗掌尚書事,大將軍總領天下兵馬,似乎要比和閹人合作要光明的多。
宦官外戚,向來是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與士族制衡對抗,維護皇權,但顯然何進并不能看清局勢。
“三月了……”
幽州大地春回之時,百姓忙于農耕開荒,各處繁忙,劉虞任命的屯田吏到處巡查勸植,一是為了打擊土地兼并行為,二則查看是否有荒置的田地,好安置流民或是獎賞勤耕之人。
屯田的政策,凡勤耕不輟者,賞田地,幽州地廣,山勢起伏河流眾多,擱到現(xiàn)代可是糧倉,但是漢代沒有開發(fā)利用起來。
除了劉虞,沒有人能將這政令推廣下去,這嚴重侵犯了地主豪強的權益,百姓過好了,地主就有些難過,但是這是劉虞的命令,在幽州,就是最為通行的,如果是別人,地主豪強定會一齊組織對抗,其中必有貪腐,中飽私囊。
劉虞使幽州年豐得利,大族可務事鹽鐵漁業(yè),比圈地所得不知多出多少,原來在幽州打轉的資產,無非是你家多一點我家少一點,如今是天下各處的資產向此處流入,地主豪強過好了,對于能過好的百姓,也就不那么苛責了。
反正一年到頭在地里也掙不了多少錢,無非是多上百石糧食罷了,權且當作地主豪強配合劉使君。
天子病久的消息傳到了幽州,劉和知道下一次消息,就是次月的天子崩。
遠在幽州的他不會卷入朝堂的激蕩,甚至大部分的州郡都不會太受影響,東漢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皇帝一直換,但官僚體系始終能夠支持著龐大的帝國運轉,上至郡守下至縣令,各司其職,百姓耕于田,天下便會一直穩(wěn)定下去。
亂的原因就是有人破壞了平衡,總有人不甘于現(xiàn)在的地位和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