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孟祈歲欲抽動五指,卻覺整條手臂仿佛被冰棱封禁,寒意徹骨,早已沒了知覺,僵直得半分也動彈不得。
他勉力一動肩膀,將那不聽使喚的手臂收回,心中的情緒在胸膛間起伏難平:
‘冰奇的術法,還有這樣的殺傷…齊國哪一家勢力?不對…等等,還可能是雪國!’
孟祈歲微微低下頭,見先前還帶著寒意的冰梭已沒了絲毫動靜。
正欲松一口氣時,卻猝不及防見一道劍光疾斬而來,忙用單手接過蘇俊眉刺來的長槍,迅猛砍出。
槍尖與劍身交擊,發出一連串脆響,孟祈歲瞅準白樺破綻,瞬間將長槍刺出,槍芒閃爍。
長槍之上寒芒迸射,如星子攢聚,忽地凝作拳頭大小的光尾,挾著破空銳響刺出。
白樺按住狂跳的心臟,一步踏出,先以護臂擊中槍桿,接著翻轉手腕將長劍拍擊過來,腳下在玉瓦上蹭出幾寸痕跡后,終于止住這桿槍。
他望向這細長森冷的槍尖,緩緩解了幾重長氣,手臂一甩,將長槍擲出,那槍直直插入瓦間,心有余悸地暗自思忖:
‘方才…差點就被開膛取臟了?’
他盯著胸口處凝出的那片幽藍冰晶,驚、懼、憂、惑等諸多情緒紛至沓來。
雖然修士大多命途堅韌,生機悠長,可對于胎息境修士而言,開顱、摘臟、斷頭之傷,卻足以致命,絕難幸免。
前番與那老道相斗,雖然當時的傷勢觸目驚心,可怖非常,可只需悉心調養,精心調理,假以時日,倒也能漸愈康復。
但這一次,倘若孟祈歲得償所愿,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抓,竟險些令自己命喪當場。
孟祈歲身形憑空橫移兩丈,雙臂運力一振,兩片葉子自袖口飛射而出,在身前相互盤繞糾纏,轉瞬凝作一圈環形法光。
他大手如鐵,穩穩擒住那凍得僵木的手腕,一寸寸摩挲過去。
“砰,砰砰!”
只聽冰棱冰刺咔嚓作響,冰屑碎末迸濺開來,紛紛揚揚,清脆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屋頂久久不散。
孟祈歲身上著的是一件法衣,這衣裳對術法略有抗性,可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一片青紫之色,足見那凍傷已然深重非常。
“哼!”
他從口中一排齊整的齒間擠出一聲冷嗤,微抖著活動了一下那只手,在空中虛劃半圈,整條手臂止不住地發顫。
孟祈歲再度出手抓握,將溫云澤猶未砍伐完畢的桃樹攝入手心,化作一節桃枝,笑道:
“哈哈…家中那幾位怕是要來尋我,實在無暇再與你等周旋,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罷吧。”
他的烏靴踏在溫潤的玉瓦上,發出清寒聲響,似是憶起了什么,眸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三人,冷然開口提醒:
“有些舊物,即便已過了許多年月,卻也不是你們可以隨意觸碰的。”
此聲一落,他自頂至踵化作重重碧色光亮,拔地而起,遁法在他腳下化出青藤綠葉交纏,扶搖直上霄漢。
‘胎息圓滿的修為,搭配高品級的功法,遁法、瞳術、指法無一不精…當真是個天才。’
‘縱觀門中,怕也只有師姐在他這個階段時能與之相較。’
蘇俊眉臉色煞白,抄起長槍,孟祈歲的話語在腦海中閃過,他偏頭看白樺一眼,輕聲道:
“走罷!”
……
上陵門,祖師堂。
蠟煙自燭芯騰起,朝上下左右飄移,絲絲縷縷,有一種朦朧的昏黃。
菱羽珊上完香,又恭恭敬敬行了幾個叩禮,又抬手輕扶道冠,眸光從最上方的無名木牌處緩緩垂下。
眸光落過第二排的四座燈盞,在第三排的燈盞間尋到那兩盞亮著的,細細打量一番,見其并未熄滅,一顆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兩位師弟的魂燈之前縮了一圈,所幸現下已趨于平穩,不再搖曳不定。”
菱羽珊望著那兩團白色火焰,幾刻鐘前它們搖曳欲熄、極不穩定的模樣仍歷歷在目,令她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在【瀾槎福地】之中,剛入胎息后期的修為,雖能保證在行事不過于張揚的情況下勉強自保,卻遠遠稱不上是頂尖水準。
倘若撞見那些大勢力的嫡系傳人,修為又更勝一籌,屆時想要在瞬息之間定出勝負,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二人魂燈境況幾近相同,且如今已平穩維系了些時辰,想來約莫也不過是遭遇了些麻煩罷了。
“也不知他們撞上了何方人物?”
菱羽珊輕聲喃喃自語著,正說著,便見南塵玉信步直至大殿盡頭,悠悠傳來一句:
“菱兒,你正思索何事?”
菱羽珊面色頓時一松,將方才魂燈的情形如實道出,便聽南塵玉開口說道: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有驚無患…”
魂燈是以【聆魂白枝】雕琢而成的法器,從修士泥垣宮中引出一縷魂絲點燃其中,此后福禍吉兇、生死之狀,皆可感知一二。
一旦魂絲主人遭逢生死大劫,那火焰便會不住搖曳、明滅不定,倘若不幸身死,火焰更是會當即熄滅,再無光亮。
平日里,這魂燈觀測極為靈驗,僅在極少數情形下才會失靈,所以諸多勢力都會鑄造上幾件使用。
“嗯…蘇師弟雖多是少年意氣,可白師弟為人老成、心思深沉,二人優勢互補,即便遇上危險,相信也定能逢兇化吉。”
菱羽珊輕輕一笑,又道:
“再過些時日,這【瀾槎福地】之行便要收尾了,屆時,又得勞煩師叔您費心…”
“哈哈,你這丫頭,與他們二人相處久了,那頑皮的性子也有所收斂,如此甚好,甚好啊。”
南塵玉輕撫著下巴處那剛冒出來不久的胡須,擺了擺手,笑道:
“到底也是我的小師侄,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菱羽珊聽完南塵玉的話,纖睫輕顫,眉梢眼角間藏著一絲難語,提醒道:
“對了,聽聞沁水書院的莊景承沒有留下納蘭問蕊,師叔此行切不可貪走捷徑抄近路,還望多加小心才是。”
南塵玉眉頭一皺,微微點頭,說道:
“好…師叔心中已經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