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炯的目光望進翊云華雙眼,想要從中看出此人這么問的目的。
可翊云華眼中清澈透明,不染絲毫塵埃,卻又可以透視人心。
仿佛只是隨意一問,又仿佛暗藏用心。
“我守衛的,自始至終都是這個國家。它可以是腳下大地,是萬千黎民,是千古傳承……”
明知這個問題充滿陷阱,回答會落下話柄,胡仰儒也還是說了,他不欲騙旁人,也不欲騙自己。
這個人的眼神好似有著魔力,能引導著你自然而然的放下防備,表露內心最真實的一面。
翊云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拍了拍祁門紅茶的肩膀,“你可以說了。”
祁門紅茶還沉浸在一絲喜悅中,并未品味出方才二人對話背后的深意,只一心表達他的念想。
“仰儒將軍,我們想要參軍,跟隨你一起上陣殺敵。”
這番輪到胡仰儒感到意外,“看你們也不愁吃穿,如今天下大亂,不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戰亂,怎會想要參軍?”
“我們的家園被入侵,大地飽受摧殘,如何能袖手旁觀?總要做些什么,方不負家園大地的孕育之恩。”
祁門紅茶滿腔正氣,胡仰儒看在眼里頗為欣賞。
“是個好兒郎,我允了。你叫什么名字?”
“……祁。”祁門紅茶面色微僵,有些難以啟齒的吐露出一個字,顯然他也知曉自己的全名冠于人身有多獨特。
“哪一個字?”
再重復一遍時,祁門紅茶就很好的接受了,一本正經,“祁門的祁。”
胡仰儒了悟的點了頭,忽的一笑,“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聽到這兩個字了,倍感親切。”
隨即想到因自己大意遺失的茶樹,笑容漸淺,他有些懷念在培桂山房的時光,有金桂,有茶樹。
那茶樹絕非尋常,如今這混濁世道,只希望它能安穩于世吧。
收攏心緒,轉向另一人問道:“你呢?”
“在下翊云華,還請胡將軍莫要怪罪方才之言,能容許隨行做他半個軍師便可。”翊云華額頭微低,拱手致歉。
“怎會?”胡仰儒并未放在心上,“你之心思,做軍師再合適不過!”
“那在下便謝過胡將軍。”
胡仰儒順著胡須,笑道:“你們遠道來此,定感疲累了,讓士兵收拾出一座營帳,你們且稍事休息。”
目送兩人離開營帳后,胡仰儒的臉色瞬間暗沉下來。
為這突如其來的兩人,也為他們帶來的消息。
若消息屬實,他需得盡快制定出進攻京都的對策,眼下京都內兵力強盛,儼然被聯軍當做了大本營,深感棘手。
圍著沙盤圖紙深思了一下午,胡仰儒腦海中尚未形成一個完備的計劃。
京都的城防早前雖被攻破,可后來聯軍修復后,固若金湯,插翅難入。
晚膳時分,糾結不下,突然想起了一人,儒雅清俊的面容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目光令他無可釋懷。
雖然尚有懷疑,可情勢緊急,自己只能賭一回,信他們一次。
向外吩咐,“來人,傳那二人入帳共用晚膳。”
不一會兒,祁和翊云華踏入營帳,胡仰儒請二人坐下。
“左右一人用膳也是無趣,便邀二位一起,二位不介意吧?”
“不介意。”祁神色寡淡,心底卻很活絡。
“那便好。”胡仰儒指向桌面的杯盞,“軍中不宜飲酒,這是我親手采制的祁門紅茶,味道獨特,二位可淺嘗一二。”
翊云華端起茶杯觀賞,湯色紅艷明亮,香氣撲鼻而來,嘴角勾起,端至唇邊,抿了一口,大為贊許。
“此茶甚是獨特,不同香氣混合的恰如其分,滋味溫和醇厚,倒極適宜胡將軍這樣的年長者品酌。”
“哈哈。”聞言胡仰儒開懷一笑,轉眼看向祁,“祁公子是不喜歡嗎?”
祁對著面前的茶湯,陷入了沉思。
如若他未記錯,這是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枝葉制作而成,他喝是不喝?
說服自己吃自己,的確需要無比強大的心理。
感覺身邊這人陷入了極大的思想斗爭,翊云華開口替他解了圍。
“祁他身體有異,不宜飲茶,辜負胡將軍一片心意了。”
胡仰儒沒有深究,“哦,原是如此,那便不勉強了。喝不了茶那就夾菜吃,軍中飲食簡樸,招呼不周。”
祁暗暗舒了口氣,心中記下他的維護。
晚膳接近尾聲,撤下碗碟后,胡仰儒單刀直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翊公子,實不相瞞,為京都之事,我已糾結多時,想向你討教一二。
京都乃雄城,地勢易守難攻,我麾下兵力不算多,若是強攻,久攻不下,士氣低落不說定會傷亡慘重,不知翊公子對此可有什么良策?”
“京都城內還有很多百姓,不論采取何種攻勢,在此之前都需先將他們解救出來,否則敵軍以他們為人質要挾,只會令大軍束手束腳。”翊云華提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點。
胡仰儒出聲附和,不免惆悵,“是啊。”
“我有一計,但需入京都一趟,方可施行。”翊云華正色道。
“唉,京都雖未徹底封鎖城門,但入城者只能是平民,還需接受嚴厲的盤問審查,且只進不出,哪是那么好入的地方?”胡仰儒不由一嘆。
翊云華不緊不慢的透露自己的部分計劃,“胡將軍所制茶葉,在域外可是拍得天價,京都城中的敵軍也不乏慕名者喜愛。
我們來時,偶遇一茶園,園中早已無人,不過園中茶葉尚在。將軍只要在短時間內,將茶園中的茶如法炮制而出,形似即可,我們便有理由進城。”
胡仰儒頓時眼前一亮,“這法子可行,只要能進城,就有突破口。”
接著迫切道:“我現在就率軍前往茶園,一定在最快的時間內制成。”
“我們一同前去吧,制成第一時間入城。”翊云華和祁一道起身。
胡仰儒沒有反對,匆忙點了一隊士兵,命其余士兵的原地待命,縱馬前往茶園。
到了茶園,已是深夜,原地休息至清晨,胡仰儒按照所需工序將士兵分作幾部分,采茶的采茶,曬茶的曬茶,各司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