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的法人已經查出來了，是死者當中的兩名，分別叫做林道生和黃一鋒......”

“死者的死因基本一致，心臟或頸動脈處受到尖銳傷害，大量出血，死亡時間大約是在五個小時前，沒錯，他們是短時間內一起死亡的......”

“我們在那個名叫謝亞理的女性死者身上，找到了一種霉菌，這與之前兩名被害人體內發現的一致，足以證實，這里和前面幾起案子有著關聯......”

法醫、警員，各類專業人士穿梭在場中，對案發現場進行著檢測和記錄，輕而快速的說話聲不絕于耳，間或夾雜著照相機“咔咔”的拍攝連響。

他第一時間的感覺......是吵，黃火土心里這般想著。

因為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像這樣參與過現場了。

自從當年一時意氣，舉報了署里貪污受賄后，領導就再沒有對他委以重任過，就連同事們也對他避之不及。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如此不“懂事”的人，如果說曾經還有例外的話，或許也隨著時間的消磨，逐漸改變了想法。

“喂，你很好運啊！”

一只手用力搭在了肩膀上，黃火土回過神，轉頭看去，是刑偵組的領隊，正沖著自己似笑非笑。

領隊揚了揚下巴，說道:

“這么快就把案子給破了，有線人啊？”

“沒，其實是......”

黃火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而領隊則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婆媽，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樣子，有些事，只要有結果就行了，沒人會在乎你過程怎樣。”

說著，領隊湊近到耳邊，小聲說道:

“......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上頭很需要一個結果，明白嗎？嗯？”

拍了拍肩膀后，領隊徑自走去一旁，指揮起了現場的保護工作。

黃火土一時無言。

不知怎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這里變得非常吵鬧，吵得他心煩意亂。

是天氣太熱了嗎？胸口一陣憋悶難當。

站立了一會兒后，他終于忍受不住，快步往外走去。

正在指揮的領隊看到黃火土離去的身影，無聲地搖了搖頭。

一路來到頂樓的天臺后，黃火土才終于停下了腳步，夜晚的空氣并不涼爽，仍帶著明顯的悶熱，可還是讓他輕松了許多。

找了一節通風管道坐下，緩了片刻后，黃火土輕聲說道:

“你......還在嗎？”

“在的，黃警官不去處理‘你的’案子嗎？”

虛空中，傳來回答的聲音，隨后姜明的身影也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黃火土低著頭，像在閉目養神:

“有他們在，用不著我，而且我也幫不上什么忙。”

姜明笑笑，并未反駁什么。

看過電影的他，當然了解眼前男人的事跡，也很清楚，這對于對方來說是個很不易很不易的機會。

連續的死人已經在社會上引發了很惡劣的影響，即便在原電影里，都鬧到要開記者會的地步了。

再加上輪回者的介入，導致警局門口都死了人，其情節更加嚴重。

也就是說，不管誰能破了案子，都是大功一件，哪怕是不受歡迎的黃火土。

而這一切，甚至不需要他去做什么，只要在現場裝一裝，作出一副“我在用心”的樣子，到時候升官發財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姜明工作第一天就想明白的事，這么多年了，黃火土似乎仍然不明白。

沉默了一會兒后，黃火土抬起頭來，看著姜明道:

“你說過，會告訴我來龍去脈，這個承諾還有效嗎？”

“當然，這座道觀其實是......”

姜明履行承諾，張口就要講述給對方，但黃火土卻突然打斷道:

“不，我不是指這個，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么選擇告訴我。”

本來已經構思好的回答被打斷，姜明一時也被卡住，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理了一下思緒后，才開口說道:

“你還記得幾年前，你的女兒被劫持那次嗎？”

聽到這句話，黃火土的瞳孔驟然縮了一下，搭在膝蓋的手指，也不經意地顫抖了起來。

他怎能不記得？

數年前，因為他舉報了貪污受賄，其中主要的犯人，同時也是他的小舅子，走投無路之下便將他女兒抓走。

那一次，他的女兒幾乎就要被殺。

但不知怎么回事，萬分危急之下，小舅子開槍射出的子彈卻擦著額頭極限拐彎，最后反而殺死了他自己。

此次之后，女兒雖然得以保全了性命，卻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以至于多年不再開口說話，變得好像啞巴一般。

這些年來，黃火土一直深以為恨，不愿意再去回想當時的畫面，努力讓自己遺忘。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已經過去了好幾年的事情，卻在此刻再一次被提及。

“那一次救你女兒的，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死者之一，謝亞理的姐姐，而我選擇告訴你，也是因為你早已接觸過我們。”姜明徐徐說道。

黃火土看著姜明，眼睛中沒有對未知的迷茫，有的只是一絲“原來如此”的釋然。

“你們是神......還是鬼？”

“都不是，我們只是一幫掙扎著的人罷了。”

姜明說著，伸手招去，黃火土別在腰間的手槍憑空而動，脫離槍帶飛到了他的手中。

接著姜明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黃火土下意識睜大了眼睛——

“砰！”

子彈如當年那般，擦著腦袋拐彎，最后射入夜空，同時也射向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做完這簡單的演示后，姜明將手槍遞向了黃火土，平靜說道:

“有一批和我相同，但可能比我要強得多的存在會在幾天后降臨這個世界，數量很多，也非常危險。”

“向前一步，你就會接觸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當然這并不是強迫，你也可以選擇就此結束，案子已經找到了兇手，本來就應該和你無關了......好了，不啰嗦了，你做選擇吧。”

自從幾年前，看到女兒危險的那一刻之后，黃火土就隱隱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而直到姜明出現，并重演了這堪稱神跡的一幕后，他也終于確定了這一點。

一邊是無法理解的超自然危險，另一邊是就此結束的安全，這根本并非選擇，而是早已明確的結果。

看著離自己只有不到一尺的手槍，黃火土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舉報貪污的前一夜。

小舅子臨死前癲狂的質問，也在他耳邊再度回蕩:

“黃火土，難道你就一定很干凈嗎？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就那么見不得別人過得好嗎？”

良久的沉默......

就在姜明以為對方決定選擇結束，準備放下持槍的手時——

黃火土突然伸出手，略一遲疑后，將手槍抓在了手中。

(因為我見不得不好的事情發生，因為我只想......問心無愧。)

炎熱的夜風仍在吹著，但不知怎的，黃火土感覺心里的煩悶，已經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