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三年一月

昌邑城外，秋日的天空澄澈高遠，微風卷起陣陣塵土。

攻城的號角與士卒的吶喊聲此起彼伏，撞車正一下下沖擊著緊閉的城門，發出沉悶的巨響。

旗下士卒在劉季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輪番攻城。

彭越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土丘上，眼神中滿是驚嘆。

他忍不住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短須，由衷感嘆起來：

“沛公麾下士卒，果然軍容肅穆，隊列整齊劃一，進退皆有章法，不愧是橫掃碭郡秦兵的義師。

今日得見這般雄壯軍威，實為越之幸事。

某聚眾巨野澤，雖號稱兵多將廣，聲勢浩大，但與沛公這般精銳之師相比，不過是徒有虛名，遠不及沛公矣。”

彭越由衷的欽佩的感嘆起來。

劉季聞言，臉上漾開爽朗的笑容，他親熱地走上前，拍了拍彭越的肩膀：

“壯士不必過謙！

汝以一介漁獵之夫，能聚攏起這許多兄弟，在魏地往來馳騁，如同蛟龍入海，將秦軍攪得日夜不寧，寢食難安，這足以證明將軍之才。

如今我等目標一致，皆為推翻暴秦，今日更是一同兵臨這昌邑城下，正當協力攻堅，何故如此自謙。”

“弓弩手，壓制城頭！

再調一隊弟兄，給某狠狠地撞那城門！”

劉季轉過頭，聲如洪鐘般喝令道，手臂有力地向前一揮。

名義上雖是二人共同攻打昌邑，但劉季并未讓彭越帶領他手下那幾百略顯散漫的水匪參與圍城。

只是客氣地邀請彭越與他一同站在高處，觀摩他麾下軍隊如何攻城拔寨。

劉季此刻兵力充足，并不急缺彭越這點人手，況且彭越部下多是水上好手，于這陸地攻堅戰中，確實難以發揮所長，顯得并不亮眼。

劉季與身旁的張逸低聲商議片刻后，便打定了主意，索性暫時不提收編彭越部隊之事。

只讓他親眼見識一番劉季軍隊的強盛軍容與嚴明紀律，以便將來若有機會，可將彭越這支力量留在碭郡，作為一顆牽制各方的釘子。

“沛公麾下士卒，令行禁止，果然是訓練有素，百戰精兵。”

彭越緊隨劉季身側，親眼目睹著攻城行動中，無論是調兵遣將，還是器械運用，都顯得井然有序，絲毫不亂，心中對劉季的敬佩愈發深厚，態度也愈發顯得恭順起來。

彭越微微躬著身子，眼神中盡是服膺之色。

戰場之上，樊噲與周勃二人面容堅毅，依次上前接下劉季的命令，隨即轉身奔赴各自陣位，指揮著士卒們操縱著云梯、沖車等各式攻城器械，向昌邑城墻發起了更為猛烈的攻擊。

箭矢如蝗，石塊翻飛，喊殺聲震天動地。

一個上午的猛烈攻勢如同潮水般拍打著昌邑城，然而城墻上的守軍依然頑強抵抗，守備森嚴，絲毫不見半分頹勢，反擊的箭矢依舊密集如雨。

劉季見狀，眉頭微蹙，但旋即舒展。

見諸將士卒已是汗流浹背，于是索性下令鳴金收兵，回到中軍大帳內稍作歇息，準備飲些水，再商議下午的攻城事宜。

帳內，幾位心腹將領各自尋了馬扎坐下，仆役端上粗陶碗盛著的涼水。

曹參接過水碗，猛灌一口，抹了把嘴，他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悠悠說道：

“這昌邑城墻高大堅固，城內糧草儲備看樣子也頗為充足，更兼那守將指揮若定，頗有守城本領，應對我軍攻勢章法不亂。”

他頓了頓，望向劉季：“沛公，如此看來，想要攻下這昌邑，恐怕并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了。”

帳內氣氛略顯沉悶。

劉季擺了擺手，臉上依舊帶著一股豪邁之氣，他朗聲道：

“吾等自碭郡起兵，一路勢如破竹，沿途收編豪杰，兵力已達數萬之眾，將士們士氣正值高昂如虹！

縱然這昌邑城墻高達三丈，堅不可摧，又豈能真正阻擋我等前進的步伐？

明日繼續擂鼓攻城，某倒要看看，他能守到幾時！”

張逸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補充道：

“沛公所言極是。

宋義將軍已然聽取了楚懷王之令，率領大軍北上救趙，如今正與章邯主力在黃河以北對峙。

我們在此處攻打昌邑，倒也并不缺乏這點攻城的時間，不必急于一時。”

劉季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哂笑：

“宋義那老家伙，還真是個滑頭，領著大軍卻一直龜縮在河岸邊，遲遲不肯渡河決戰，只在一旁坐山觀虎斗，看著章邯與趙歇拼個你死我活。”

張逸亦是面帶笑意，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

“這難道不正是上天賜予沛公您的絕佳良機嗎？

如今有宋義將軍在北面替我們牽制住章邯的主力，將軍正好可以趁此機會，避開秦軍鋒芒，從西線快速挺進，率先攻入關中，以便成就王業。”

“哈哈哈！”

樊噲聞言，忍不住一拍大腿，放聲大笑起來，聲震帳篷：

“彭城那幫目光短淺的家伙，還以為咱們西進行動毫無勝算，殊不知姊夫你這眼看著就要殺進關中，成就霸業了！”

樊噲笑聲粗獷而豪放。

“劉季啊劉季，真是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竟能有機會窺伺關中之地！”

盧綰與劉季自幼相識，此刻也是滿臉笑容，他親昵地捶了劉季一下，感慨道：

“咱們從沛縣揭竿而起，統共也沒有幾年光景，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感慨良多啊。

將來入了關中，我等可就得尊稱你劉季一聲大王了。”

“嗨，說什么大王不大王的！”

劉季伸出手臂，一把勾住盧綰的肩膀，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他咧嘴笑道，

“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么！將來若真有機會，我也給你封個大王當當！”

帳內眾人聽了這話，紛紛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氣氛頓時輕松熱烈起來。

夜色漸深，帳內燭火跳躍，映照著眾人臉龐。

就在這笑語喧嘩之際，帳簾猛地被人一把掀開，一名驛卒渾身浴血，盔甲破損，手中緊攥著一卷緊急文書，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帳內眾人笑聲戛然而止，見此情狀，無不臉色一變，霍然起身，心頭皆是一緊。

“沛公！”

驛卒將那染血的羽書高高舉過頭頂，聲音因激動與疲憊而嘶啞，卻依舊竭力高聲稟報道：

“項將軍，巨鹿大捷！

成功擊破王離所率二十萬軍！”

此言一出，整個大帳之內，瞬間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