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偽?!”
錢臨侯持刀的右手已經毫無知覺,他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你不是被宋詩甜追著嗎?你怎么在這!”
“草了,我好帥啊。”楊偽插著兜吊兒郎當從碎裂的窗戶跨入屋內,絲毫沒鳥錢臨侯的詫異,“好了好了,現在他嗎全他嗎給我他嗎坐下!”
他的這句話反響不是很好,這些人都已經被這一秒間發生的巨大變故嚇懵了,幾秒后才顫顫巍巍再次坐了下去。
“嗜血領域,開!”
夏靈憐反應倒是很快,錢臨侯刀脫手的一剎那她就直接后退展開了領域。
熟悉的缺氧感再次出現,紅色的霧氣快速彌漫開來,覆蓋了整個食堂。所有人的視野內都只剩下一片猩紅,能見度變得極低。
夏靈憐不受任何影響,閑庭信步如同鬼魅一樣在領域里面穿梭,幾秒后血霧散去,那兩個攻擊張楚笙和鄭嘗任的人已經躺在了地上。他們七竅流血,嘴因恐懼而張的巨大,雙臂被擰成了一個怪異的角度,無疑已經骨折。軀干被打得不成樣子,血浸濕了衣服,原本黑色的休閑裝完全變成了暗紅色。
楊偽是既驚奇又欣慰啊,夏靈憐的進步速度太快了,簡直靠譜的一批。并且她是帶腦子的,故意讓這幾個人死相難看一點,打完之后還立刻關掉了領域以避免嗜血領域把他們的血吸掉,總之就是讓場面越血腥越好,這樣可以震懾住其他人。
“反抗者,殺無赦~”夏靈憐的聲音帶有一絲挑逗,誰也想不到幾秒前這可愛聲音的主人的性命還岌岌可危。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錢臨侯身前。這次沒有眼花繚亂之感,仿佛她真的是直接來到了這里。一個鎖肘將他擒拿在地。膝蓋緊緊頂著錢臨侯的后腰,左手從腰間摸出來一副手銬,將其就地逮捕。
“你還隨身帶著這個。”楊偽后背直冒冷汗,感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要是剛才給他拿這個拷上……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媽的宋詩甜,你怎么跟楊偽關系這么好?!”錢臨侯怒吼出聲,這所有的發生完全脫離了他的計劃。
“第一,我沒追過楊偽!第二,我跟他關系不好!”
“不不不,你還是得尊重事實的,”楊偽輕微一笑,“你半個小時前還喊打喊殺地追著我呢。”
“好吧。”宋詩甜的臉好像紅得快要爆裂開來似的,一下就蔫了,“給這個人捆了回去,根據《末世臨時約法》你……算了我隨便給你安個殺人的帽子吧。”
“真的假的,現在已經有法律了?”楊偽驚奇道,“如果現在殺人有罪的話在場的各位都夠死十次了。”
“沒有強制執行力,基本上形同虛設。”宋詩甜解釋道,“正好被我逮住了算他運氣好。”
“你馮了個福的,敢不敢公平地跟我對決!”錢臨侯雖然被摁在地上,仍飆著垃圾話。
“不敢,我趕時間。”楊偽直接一句話頂上去,打了錢臨侯一個猝不及防,無言以對。
“楊偽,這人的刀不錯欸。”白雨汐面帶微笑走進屋內,把掉落在地的匕首撿起,路過錢臨侯時順便踢了一腳他。
“收著吧,反正我不用。”楊偽隨便瞥了一眼在地上哼唧著的錢臨侯,“詩甜,什么時候上路。”
“時間挺緊張的,我打算在這次行動小組大擴招時讓你們混進去,”宋詩甜看了一眼腕表,“現在距離開幕儀式還剩下……最后五個小時了。”
“?”楊偽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姐姐你……開玩笑呢?五個小時,我們得連夜開車過去啊。”
“你先別急,”宋詩甜笑了一聲,“我還是行動小組的教官呢,開幕儀式我得講話,所以得提前到至少一小時。”
楊偽聞言二話沒說走到鄭嘗任身前,蹲下去就是一巴掌。
“他嗎的,估計腦震蕩了。”楊偽見鄭嘗任沒醒,快步走進后廚。
“快走。”夏靈憐把巨斧嫻熟地扛在肩上,“都給我滾蛋。”
異變的發生通常是極快的,從楊偽的彎刀打破窗戶到鬧事的人們爭先恐后推搡著全部逃離現場,只過了不到一分鐘。
食堂內除了楊偽等已經空無一人,破碎的窗戶和關不緊的門使風幾乎毫無阻礙地灌進食堂內,不多的溫暖泄漏了個徹底。遠處清潔工還在打掃著尸體,殊不知這里又多出幾具。集裝箱上的人們還在檢查著防御,即將入冬了,天黑的越來越早。并且目前喪尸還是在夜間活動較頻繁。
楊偽從后廚快步走出,一只手端著一盆涼水,全部澆在了鄭嘗任頭上。
“唔,”張楚笙倒是緩緩坐了起來,咳出一口鮮血,“感謝楊大哥再次救了我一命,您的恩情我一輩子也還不完。”
“你不用還我的恩情了,”楊偽觀察著鄭嘗任的狀態,頭也不回道,“出來一下。”
楊偽扶著張楚笙站起,走到了門外。兩人的影子斜長,一舉一動都被夸張地印在地上,銳利而清晰地展現出他們的心情。只看見楊偽說著什么,張楚笙則是不斷地點著頭。一分鐘后兩人走了進來,楊偽的臉上仍掛著自信的微笑,而張楚笙卻表情木訥,眼神飄忽不定。
“就是這么個事,你現在效忠于政府,具體的找詩甜了解吧,就是那個長得比我還矮的小妞。”楊偽插著兜道。
“楊偽,你信不信我打你。”宋詩甜黑著臉沖著楊偽飛起一腳。
“我信,但是你打不過我。”楊偽彎刀飛起將宋詩甜的攻擊用刀背撥開。
“那你信不信我不給你人了?”宋詩甜威脅道。
“你信不信我把你們的骨干殺干凈?”楊偽不屑道,又扇了鄭嘗任一巴掌,“估計短時間內是醒不過來了,給他帶走吧。”
“等等,我被賣了?”張楚笙反應過來了,“憑什么?”
“你想聽到什么答案?憑你有才能我接收不了?”楊偽把鄭嘗任扛起來,“二號庇護所這破地方我們不要了,帶著鄭嘗任撤。”
“停!”張楚笙擋在了楊偽身前,“我想聽到真正的答案,憑什么不要我?”
“因為你啊……你有能力,所以說把你給政府軍,好了吧?”楊偽把張楚笙一把推開,“同學們走了,詩甜帶路。”
“楊偽,我就跟你,我死跟你。”張楚笙拽住了楊偽,“我為了跟你,親手殺了我哥……你知道你在這片地方有多出名嗎?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我看你不爽,要不你把第一次給我,我考慮考慮。”
眾人離去,落日余暉打在地上,陰影將這里分割,支離破碎。碎掉的窗戶旁,玻璃渣被陽光穿透,發出四散的光芒。天氣涼起來了,這里晝夜溫差極大,寒冷開始不受阻礙地侵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肌膚。一個影子兀自矗立著,其他幾個影子漸行漸遠……
“憑什么!你告訴我憑什么啊!我追隨著我哥的腳步,他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知道我為了什么嗎?”張楚笙低著頭,聲音沙啞,“我他嗎是為了干點大事!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了,幾周前吧!我一直也沒想到你是什么樣!結果現在知道,這個所謂的‘人物’就是一個他嗎的廢物!不知道何為承諾,何為責任!”
抬起頭來,張楚笙的眼里噙滿淚水。
“我殺了我哥,我殺了我哥!”
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他嗎就把這事說清楚了,”楊偽轉身道,“我是讓你去政府那邊,你到底想要什么?承諾、責任,我倒是想問你,我憑什么承擔?”
“我……我殺了我哥……”張楚笙伏地痛哭,幾乎說不出來話。
“張楚笙,你先跟我們來,一切好商量。”宋詩甜嘆了口氣說道。
“你們殺了我吧,就現在。”張楚笙跪坐起來,雙頰紅撲撲滿是淚痕。
“草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楊偽看到她這副模樣,感覺腦子快炸了,“姐姐先起來,我不賣你了,跟我混就跟吧。”
“楊偽……我再信你一次。”張楚笙站了起來,“承諾和責任,你不承擔,你就不是男人。”
“我不是男人又如何?”楊偽笑道,“若是當男人可以當飯吃……走吧。”
他拍了拍張楚笙的肩膀,輕聲道:
“這些事遲早要經歷的,末世無同類。”
“什么意思。”
眾人身后,巨大的落日已成為血色,還在緩緩下沉……
下沉……
空蕩的房間內只剩下遍地狼藉與正中央的椅子,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坐在這唯一的家具上。那沾染著大片血污的椅背已經接近斷裂,只能勉強承受一人的重量。
“楊偽!”門被猛的打開,屋外煤油燈微弱的光亮使得房間明亮了些許。沖進來一個與那男子年齡相仿的女子,“你別死啊,別死啊!”
那男子艱難地抬起頭,望向那女:“楊梅?你回來了?快跑,跑……”
楊梅將屋子的門關上,屋內重回昏暗,只剩下窗外那巨大的落日帶來一絲光明。
“沒關系的,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了……你能活下來的,一定可以……”楊梅眼角劃下幾顆淚珠,聲音顫抖的厲害。
“梅梅,活著。”楊偽閉上了眼,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
感覺到右肩一陣疼痛,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麻痹。但是求生的本能讓他再次睜開了眼,眼前的情景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
楊梅撲到了他的身上,正緊咬著他。楊偽的疼痛感越來越小了,但意識卻逐漸清晰。按理來說,這個姿勢應該是極曖昧的,可是為什么……
她的呼吸聲呢?她的心跳聲呢?她的體溫呢?
“你是喪尸!”楊偽察覺到不對時已太晚了,他完全掙脫不開。
“唔——”楊梅想說點什么,但又不肯松口。
這椅子的靠背最終還是不堪重負地斷了,使得兩人向后倒去,楊偽向后墜落,卻始終沒有落地的感覺。
突然。
仿佛跌入了水中,刺骨的寒意深深嵌入了楊偽的每一塊肌肉。他沒有力氣掙扎,只能感受著自己緩緩向水底沉去。
就這樣下沉了數十秒,楊偽才總算有體力睜開雙眼。
眼前的一切都是純白的,根本沒有什么水,自己也沒在下沉,可是窒息感愈發強烈了。他竭盡全力側頭望去,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正朝自己遠去,這真是一種很邪門的體驗,尤其是同時他還在被極大的墜落感所裹挾。
逃離這里。
眼前,四個黑色的大字“逃離這里”在白色背景內明顯到刺眼。楊偽下意識轉頭,卻發現那行字一直保持在視野正中心。
慌亂地眨了眨眼,眼瞼開合中仿佛看到了鬼影。楊偽徹底閉上了雙眼,一片漆黑中,那四個字又變得全白,準確無誤地顯示在視野中心。
楊偽不知如何是好,盡量使自己往字的方向移動,卻發現只是徒然。
一陣強烈的剝離感撲面而來,渾身上下好似被點燃般疼痛,楊偽感覺自己幾乎是掉了一層皮。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句號在字旁邊,雖然只是一個句號,但它是一個句號啊!
逃離這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移動起來的,但他確實踩著一片虛無跑了起來,跑向那個句號。句號越來越近了,還是越來越大了?楊偽不在乎!
逃離這里。
楊偽穿過了這個巨大的句號。
“逃離這里。”變成了“逃離這。”
句號?還有一個句號!楊偽沖了過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影子下墜的加速。
逃離這。
跑啊,快跑啊!
逃離。
快跑!跑!
逃。
逃啊!
。
。!
穿過最后的句號,影子完全消失在視野內的一剎那,就像是將頭猛然浮出水面,楊偽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一陣強烈的剝離感撲面而來,渾身上下好似被點燃般疼痛,楊偽感覺自己幾乎是掉了一層皮。
腦后是冰冷的地板,粘稠的觸感,一定是自己的血液了。還是那個天花板,回來了,回到了生的地方。
逃離這里?為什么要逃呢?快逃啊!
“不用逃了,不用了……”楊梅的聲音響起,這才發現自己正在美女懷中,“我知道你是什么感受,逃哇逃。冷靜一點!”
“楊梅……”
不知為何,今日之前他已經記不清了。只有模糊的印象告訴楊偽,面前這位,是他妹,親妹與表妹,還是繼妹,都已經不重要了。他記得,十多年走來,她從未拋棄自己。
這是他的親妹,以前一定是,現在也一定是。至于什么喪尸危機,什么逃離這里,統統拋到腦后吧。扔進那自己的血里,消融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