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準婆婆季煥在和陸蘇交談著結婚的瑣事,問她需要什么樣的婚紗,喜歡什么樣的花,喜歡吃什么菜系的菜……
陸蘇有點疲倦,她勉強地笑著。
這時,傅臨川插話了進來,他說,“她喜歡黃玫瑰,最喜歡的顏色是橙黃色,婚宴上的菜不要放香菜和花生……"
他事無巨細地說出陸蘇的每個喜好。
陸蘇側頭看著他,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她低聲朝傅臨川道了句謝。
“媽,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們先走了。”傅臨川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朝陸蘇伸出手。
陸蘇像雕塑般坐在椅子上,愣了會,然后如觸電般站起身,滿臉歉意地說道:“叔叔阿姨,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
季煥擺擺手,“沒事,先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嗯。”傅臨川上前一步,懸在半空的手主動牽住陸蘇的右手。
兩人并肩走出包間。
“傅先生,今天謝謝你啦。”陸蘇呼出一口氣,笑了笑。
“婚禮的事我來安排就好,你好好休息。”
“嗯。”陸蘇停住腳步,看著前方,橙黃色的路燈下,一位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一步步走進那束光里,突然,他停下腳步,暮然回首。
“陸小姐怎么了?”傅臨川輕聲問她。
“傅先生,似乎很了解我的喜好。”
傅臨川笑而不語。
“傅先生,謝謝你,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一次次地替我解圍。我是一個不太好的人,在未來的日子里,多多關照啦。”
傅臨川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過來,“陸小姐,你可以向我走近一點嗎?”
陸蘇點點頭,快步走到傅臨川的面前。
“陸小姐,”傅臨川半彎下腰,和她平視著,“送你的。”說完,他從懷抱里掏出一束向日葵。
陸蘇臉上欣喜,滿心歡喜地接過花束,“謝謝你。”
“不用每次都跟我道謝,很見外。”傅臨川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陸蘇乖巧地點頭,她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送你回去吧。”
“好。”
沒幾分鐘,一輛邁巴赫停在南辰別墅區,傅臨川從車上走了下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到了。”
“嗯。謝謝你,傅先生。”
傅臨川搖搖頭,“過幾天新房裝修出來了,我接你過去看看。”
陸蘇的手緊張地蜷縮了一下,她抱著花束,朝傅臨川點了點頭,“嗯。”
“進去吧,外面風大。”
“好,那再見了。”
“嗯。”
陸蘇抱著花束,慢悠悠地走在別墅小道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朝門外站著的人揮了揮手。
深夜,落地窗前,陸蘇穿著絲綢睡衣盯著窗外,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留在別墅門口,倚靠著車門的男人,拿出金質打火機在空中旋轉了幾下,然后穩穩接住。
她拿起手機,撥打了傅臨川的電話。
“傅先生,你到家了嗎?”
“嗯。”窗外,傅臨川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單手解開襯衫前幾顆扣子,露出鎖骨,低聲問了句:“陸小姐,還沒睡嗎?”
“快了。傅先生也早點睡覺吧。”
“好。”
“傅先生,晚安。”
“陸小姐,晚安。”
陸蘇掛了電話,轉身拿起桌子上擺放的那束向日葵,她抽出花束里的幾支狗尾巴草,插進花瓶里。
她的一個插花師朋友曾經告訴過她,“如果你想要插好一束花,那么你一定要了解每種花的花語。”
“傅先生應該不是一個很好的插花師,他搞錯了花語。”
她想。
——
清晨。
陸蘇伸了一個懶腰,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又倒下去。
“閨女,快起床洗漱了,臨川來了。”門外響起白梔的聲音。
“嘭”地一聲,陸蘇猛然站起身,匆匆忙忙地洗漱著,“媽,你讓他稍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就好了。”
“好,那你快點,別讓人家久等。”
“好!”
陸蘇洗漱完后,又去衣帽間找了件白藍色相間的長裙換上,照了幾分鐘的鏡子,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
“傅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陸蘇走下旋轉樓梯,朝傅臨川道歉。
“沒有,是我不請自來,冒昧了。”
陸蘇搖搖頭,“客氣了。”
傅臨川站在玄關處,低頭看著花瓶里的那幾束向日葵,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陸蘇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了,我們走吧。”
“好。”
陸蘇坐上副駕駛,她偏頭,偷看了傅臨川幾眼,他今天罕見地沒有穿黑西裝,穿了一件藍色的棒球服外套,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陸小姐,其實婚房早已裝修好了,對不起,騙了你。”傅臨川細長的食指點了點方向盤。
“沒事的,傅先生有自己的安排。”
“那陸小姐,大概什么時候搬過去呢?”
陸蘇愣住,僵硬地轉頭看向車窗外,“嗯……結婚以后是要搬家的。”
“嗯,是的。”
“我,這幾天都沒有時間,可以晚點搬進去嗎?”
她不忙,撒謊騙人的。
“沒事的,我會安排搬家師傅。”
陸蘇抿唇,手緊緊握著安全帶,思索片刻,乖乖點頭,“好的,麻煩傅先生了。”
“沒事的。”
車里又寂靜了起來。
“傅先生,抱歉,我剛剛撒謊騙了你。”
“為什么要撒謊呢?”傅臨川把車停靠路邊,側頭,看著陸蘇。
“因為……感覺……”陸蘇吞吞吐吐地吐出幾個字。
傅臨川沒有生氣,單手撐著腦袋,慢慢地等待著。
“傅先生,我沒有和其他人同居過。”
“嗯,我知道。”
“所以我會覺得不自在。”
傅臨川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陸蘇的腦袋,“陸小姐,你覺得我是其他人嗎?”
“不是。”傅臨川是她的未婚夫。
“那就不要不自在。”
陸蘇點點頭。
一輛黑色邁巴赫緩慢地行駛在寬廣的單行道上,又緩慢地向右轉,往玫瑰莊園的方向駛去。
“陸小姐,到了。”
陸蘇點點頭,推開車門,站定,然后抬起頭,看著莊園大門,一道黑色森嚴的鐵門佇立在路的兩邊,它身后是一棟棟歐美建筑的城堡,粉色薔薇順著墻壁蔓延開來。
“房子很好看。”陸蘇眉眼彎彎,笑了笑。
“進去看看吧。”傅臨川牽起她的手,走了進去。
路的兩邊種滿了黃玫瑰,陸蘇故意走得很慢,認真欣賞著,她身邊的人也放慢腳步,和她并肩前行。
路中央偌大的蓮花池漂浮著幾朵睡蓮,幾只肥大的錦鯉魚在池子里自由地游動著,一只白天鵝突然鉆出水面,露出細長的脖頸。
他們踩在蓮花臺上,一步步地靠近那座城堡。
“啪嗒”地一聲,傅臨川推開了門,轉身看著陸蘇,“我想你會喜歡的。”
陸蘇看著屋內,暖色調的裝修風格,落地窗很大,飄蕩的紗窗是她喜歡的橙黃色,橙黃色的燈光下,放著一架C.Bechstein C234鋼琴。
“謝謝,我很喜歡。”
“不客氣。”傅臨川牽著她,走到三樓陽臺,“陸小姐,你往下看。”
陸蘇扶著白色護欄,低下頭看,陽光下,整個莊園宛如一座精美的藝術品,呈中心軸對稱,后花園的黃玫瑰肆意地生長著,白色的紗窗隨風飄蕩,幾只小貓咪懶散地曬著太陽。
陸蘇的眼睛亮了亮,“好好看。”
“嗯。如果陸小姐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會安排人再修改一下的。”
陸蘇搖搖頭,“很好看,也很滿意。”
“好。那我們去吃飯吧。”
“好呀。”
傅臨川領著她去了附近的一個飯莊。
“喲,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陸蘇聽見聲響,回頭看,是一個身著潔白襯衫的男人,他的眼尾細長,微微上挑,有點像狐貍,半長的頭發……
突然,她眼前一黑,被人用手擋住了視線。
“別看他,他在換衣服。”低沉的聲音響起。
“啊,不好意思!”陸蘇臉頓時變得通紅,后頸處泛起一片紅暈,她尷尬地閉上雙眼。
“傅臨川,你狗呀!老子哪里在換衣服了???”那人咒罵一聲。
傅臨川低聲笑了笑。
陸蘇反應過來,睜開眼睛,看向傅臨川,“你騙我。”
傅臨川又笑著:“嗯,不想你看他。”
“喲喲喲,輪到你這臭小子吃醋了,當年在法國,我可沒少吃你的醋。”那人走到陸蘇前面,擠開傅臨川,“陸小姐你好,秦北嶼,幸會幸會。”
“你好呀。”陸蘇朝他笑著。
“聽他們說,陸家小姐很美艷動人,今天一看,感覺陸小姐不只有漂亮。”
“謝謝夸獎。秦先生也很帥氣,像狐貍。”
秦北嶼笑了笑,看向身后的人,挑眉,“你太太夸我了,高興了。”
傅臨川皺眉,無奈地瞪了秦北嶼一眼,然后推開他,“我們要吃飯了,別打擾我們。”
“一起唄。陸小姐介意嗎?”
陸蘇搖搖頭。
飯桌上,秦北嶼喋喋不休地說著他和傅臨川的法國留學生活,陸蘇安靜地聽著。
只有一旁坐著的傅臨川,從始至終都悶悶不樂。
秦北嶼倒了一杯紅酒,遞到陸蘇的眼前,“新到的貨,度數不高,可以嘗嘗。”
“謝謝。”陸蘇抿了一小口。
秦北嶼又拉著陸蘇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一個半小時過去,一頓飯才這樣結束。
“走了。”秦北嶼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傅臨川的肩膀,“少臭臉了。”
陸蘇聽后轉過身,看著傅臨川,他臉色低沉,眉毛皺巴巴地掛在那張冷峻的臉上,“傅先生為什么不高興?”
傅臨川不說話。
陸蘇笑了笑,“感覺傅先生是一個特別的人,有時候會覺得你很冷酷,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你特別溫柔。”
傅臨川看向陸蘇,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喝醉了。”
陸蘇搖搖頭,“沒有,傅先生不知道我的酒量,我酒量特別好,從來不會喝醉的。”
“之前不是喝醉過一次嘛。”
陸蘇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消失,那次是她剛和沈宴禮分手,拉著江言去巴爵酒吧喝了很多,最后兩個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傅先生怎么知道的?”
傅臨川不說話,嘆嘆氣,抬手彈了彈陸蘇的額頭,“少喝酒。”
“傅先生,多笑笑吧。秦先生也覺得傅先生多笑笑是好的。”
傅臨川點點頭。
陸蘇抬手,戳了戳傅臨川的臉,雙眼含笑,“傅先生,我不要喜歡沈宴禮了,我不想喜歡他了。”
傅臨川緊緊握住陸蘇的手,不說話。
“傅先生,我以前談過一段戀愛,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個月,他不辭而別,然后留下狼狽的我。”
“傅先生,我沒有做錯什么,我只是大膽地去追求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那為什么大家都要來嘲笑我呢?”陸蘇哭了。
傅臨川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掉眼淚,“阿蘇沒有做錯,是沈宴禮做錯了,他不應該這樣。”
“傅先生,我答應和你聯姻,是因為我想快點往前走,利用你,對不起。”
“阿蘇,沒事的,一輩子利用我吧。”
陸蘇不再哭了,雙眼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傅臨川站起身,熟練地把人抱上車。
“希望你下次醒來的時候,能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