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羽的后頸泛起細密的冷汗,那道模糊人影的威壓如重山傾軋,連他方才因血脈沸騰而燒熱的丹田都涼了半截。
混沌鼎在識海深處發(fā)出嗡鳴,原本流轉(zhuǎn)的青色光紋此刻縮成一點,像被掐住喉嚨的活物。
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剛從晶碑碎片中引動的血脈之力正被某種更高階的規(guī)則碾碎——那是屬于“仙界至高”的權(quán)柄,連天地法則都要為之傾斜。
“噗!”王瑤的咳血聲穿透混沌空間的屏障,像根細針扎進羅羽心口。
他余光瞥見混沌空間邊緣的裂痕,那里王瑤正倚著半透明的光壁,指尖染血,發(fā)梢沾著碎星般的靈力碎屑;蘇淺則蜷縮在她身側(cè),原本靈動的眼尾泛著青,卻仍強撐著用指尖在虛空畫符,試圖加固空間壁壘。
“主上,您的血脈在抗拒壓制!”混沌鼎突然發(fā)出沙啞的靈識波動,“但那道人影的規(guī)則之力太……”
話音未落,羅羽的識海猛地炸開刺目的白光。
他踉蹌半步,金劍“當啷”墜地——那道人影竟直接以神念沖擊他的魂魄!
喉間甜腥翻涌,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劇痛讓神智勉強清明幾分。
“王瑤!”他對著混沌空間大喝,聲音因魂魄震蕩而發(fā)顫,“鏡花水月還能撐多久?”
王瑤抬頭,眼底血絲密布,卻揚起個蒼白的笑:“半柱香前就耗光了本命玉牌。”她抬手抹去唇角血跡,指尖結(jié)出個繁瑣法印,“但方才看你引動血脈,我試著把秘術與雙生契約勾連……”話未說完,她突然咬破舌尖,鮮血濺在法印中心,“成了!三息,最多三息!”
羅羽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能感覺到,原本鎖定自己的“天罰鎖”金光微微一頓——正是王瑤的秘術干擾了仙使的感知。
幾乎是本能地,他咬破指尖在眉心畫出血紋,雙生契約的灼燒感順著血脈竄遍全身。
那是他與王瑤、蘇淺共同締結(jié)的本命契約,此刻被他強行逆轉(zhuǎn),將三分之一的封印之力引向識海深處的幻象分身。
“嗡——”
一道與羅羽身形、氣息完全一致的虛影從他體內(nèi)飛出,朝著相反方向暴掠。
仙使的玉旨金光立刻追去,連背后的模糊人影都微微側(cè)首。
羅羽趁機抹了把臉,掌心的晶碑碎片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這是他與虛淵禁域唯一的聯(lián)系。
“蘇淺!”他轉(zhuǎn)身沖向混沌空間,“把王瑤的靈力導給我!”
蘇淺原本蒼白的臉瞬間漲紅,她咬著唇將掌心按在王瑤后心,兩股交織的靈力如熱流涌進羅羽體內(nèi)。
他能感覺到,王瑤的靈力里帶著梅花香(她總愛佩戴的寒梅香囊被壓碎了),蘇淺的則帶著松脂味(她常用的松香符紙燒了半疊)。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他經(jīng)脈里橫沖直撞,卻意外地撫平了魂魄震蕩的刺痛。
“混沌空間要撐不住了!”王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裂縫在擴大,再不走我們都要被卷進空間亂流!”
羅羽抬頭,果然見混沌空間的光壁上爬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翻涌著漆黑的亂流,發(fā)出類似野獸撕咬的尖嘯。
他望著王瑤眼尾未干的血漬,望著蘇淺因靈力透支而泛青的唇,喉結(jié)動了動:“我送你們出去。”
“不行!”王瑤急得要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扣得更緊,“你留下就是死!那道人影連化神期都能碾成灰——”
“我有混沌鼎。”羅羽打斷她,指腹輕輕擦過她眼角的血,“它說過,能在規(guī)則壓制下護我三息。”他又轉(zhuǎn)向蘇淺,“你最會算人心,該知道三人一起暴露,只會被一網(wǎng)打盡。”
蘇淺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原本狡黠的眼睛此刻泛著水光:“那你呢?你拿什么牽制他們?”
羅羽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晶碑碎片正發(fā)出幽藍光芒——那是虛淵禁域的坐標在共鳴。
他彎腰撿起金劍,劍身上的血紋因方才的壓制淡了許多,卻仍在隱隱發(fā)燙。
“我有天脈核心的線索,有他們想要的神器碎片。”他扯出個極淡的笑,“他們不會立刻殺我。”
宮殿突然劇烈震動,頭頂?shù)牧鹆唧鶋嬄洹?
羅羽余光瞥見兩道身影從殿外掠來——魔尊的玄色大氅翻卷如墨云,仙尊的白玉冠上沾著血(不知是敵是友的血),兩人的靈力波動像兩把利刃劃破空氣。
“走!”羅羽低喝一聲,掌心按在混沌空間光壁上。
青色光芒如漣漪擴散,光壁上裂開一道僅容兩人通過的縫隙,“去虛淵禁域等我,記住斷仙橋前的三生石,我會找到你們。”
王瑤被蘇淺推著邁出縫隙,卻在最后一刻轉(zhuǎn)身,用力抱住他:“羅羽,你說過要帶我們看遍十二洲的雪景。”她的聲音悶在他頸間,帶著哭腔,“你要是食言……”
“不會。”羅羽收緊手臂,又輕輕推開她,“快走。”
蘇淺在縫隙外伸出手,王瑤咬著唇跨了出去。
縫隙閉合的瞬間,羅羽看見蘇淺對著他比了個“三”的手勢——那是他們約定的“最多三日必歸”的暗號。
“轟!”
混沌空間徹底崩塌,碎成千萬點青光消散。
羅羽轉(zhuǎn)身,金劍橫在胸前。
仙使的玉旨已重新鎖定他,背后的模糊人影愈發(fā)清晰,甚至能看見其指尖流轉(zhuǎn)的星輝;魔尊站在左側(cè)五步外,玄鐵劍上的血珠正滴落地面;仙尊在右側(cè),袖中飄出的冰棱在半空凝結(jié)成劍陣。
“好膽。”仙使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敢用雙生契約消耗封印之力。”他抬手,玉旨上的金紋突然暴漲,“不過無妨——”
羅羽的呼吸一滯。
他看見仙使指尖凝聚起一枚金色符印,表面的紋路與天罰鎖如出一轍,卻多了道暗紅血線。
那血線讓他的血脈本能地戰(zhàn)栗,仿佛在警告什么極為危險的存在。
“這是……”
“仙界封禁符。”仙使冷笑一聲,抬手祭出符印,正是——
仙使指尖的金色符印剛一祭出,羅羽便覺識海深處炸開刺目金芒。
那符印表面流轉(zhuǎn)的暗紅血線像活物般鉆進他的魂魄,每一寸靈識都在發(fā)出尖叫——這哪里是普通封禁符?
分明是拿他的血脈當引,要將他的神魂徹底釘死在仙界法則之下!
“這是...以我天脈血為媒的封禁!“他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吟,膝蓋不受控地彎曲半寸。
方才逆轉(zhuǎn)雙生契約帶來的灼痛還未消弭,此刻神魂被鎖的劇痛更勝十倍,眼前的景物都泛起重影。
仙使的冷笑像從極遠處傳來:“天脈體質(zhì)雖強,終究是仙界養(yǎng)的血奴——“
話音未落,羅羽后頸的至尊骨突然泛起滾燙的灼燒。
那是他從未完全喚醒的血脈深處的力量,此刻如被點燃的熔巖,順著脊椎直沖識海。
他眼前閃過王瑤染血的笑,蘇淺比出的“三“的手勢,還有混沌鼎曾說過的“血脈自會在絕境中覺醒“——這些碎片在識海炸成刺目白光,竟將纏繞神魂的金線灼出縷縷青煙。
“怒焰之心!“他咬碎舌尖,血珠濺在金劍上,“給我...燃!“
識海深處的混沌鼎突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原本縮成一點的青色光紋如活物般竄出,裹住那道金色光柱。
羅羽能清晰感覺到,混沌空間殘片在掌心發(fā)燙,竟將光柱的力量一點點吞噬——那是他用晶碑碎片與混沌鼎本源強行勾連的結(jié)果,每吞噬一分,他的經(jīng)脈便多一道血痕,可他咬著牙,將全部靈力都灌進了這枚殘片。
仙使的瞳孔驟縮。
他分明看見自己的本源印記被一團青霧蠶食,就像烈日下的冰雪,轉(zhuǎn)眼間便只剩指尖一縷殘光。“不可能!“他踉蹌后退半步,玉旨上的金紋都暗淡幾分,“這是仙界本源封禁,怎會被...“
“因為他是天脈!“
突然響起的暴喝震得宮殿穹頂簌簌落灰。
魔尊的玄鐵劍已斬至羅羽身側(cè)半尺,卻在觸及他的瞬間被一道血色氣墻彈開。
羅羽趁機抹了把嘴角的血,金劍嗡鳴著沒入掌心——方才的反噬讓他半邊身子都在發(fā)麻,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瞬影步!“
這是他偷學自蘇淺的保命秘術,此刻拼著耗空三成功底強行施展。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羅羽的身影已閃現(xiàn)在仙使背后。
他右掌凝聚著混沌鼎殘余的青光,左手指尖的晶碑碎片泛著幽藍,直接拍向仙使后心!
“噗——“
仙使噴出一口金血,整個人被拍得撞碎三根漢白玉柱。
他捂著胸口抬頭時,羅羽已撕開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裂縫深處翻涌著虛淵禁域特有的腐朽氣息。
魔尊的玄鐵劍再次斬來,卻被仙尊突然揮出的冰棱擋住——兩位頂尖高手竟在此時對峙,給了羅羽最后的機會。
“走!“
羅羽低喝一聲,踉蹌著栽進裂縫。
空間亂流裹著腐葉與枯骨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已身處一片灰白荒原。
遠處的山影像被墨汁浸過,近處的巖石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連空氣里都飄著若有若無的焦糊味——這是虛淵禁域,王瑤和蘇淺該在斷仙橋等他,可此刻四周空無一人。
“咳...“他扶著一塊裂石坐下,胸口的血氣翻涌得幾乎要窒息。
混沌鼎在識海虛弱地嗡鳴:“主上...虛淵禁域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她們或許還未到。“他剛要回應,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像古鐘在極遠處震動:“你終于來了...天脈傳人。“
羅羽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抬頭,卻見方才還空蕩的荒原上,空間正以他為中心扭曲成漩渦。
漩渦中浮現(xiàn)出七道半透明的身影,為首者穿著綴滿星紋的古袍,額間的金印已有些模糊,卻仍能看出是傳說中古仙的標記。
他們身后,一座被黑霧籠罩的殿宇緩緩升起,殿門上方的匾額雖然斑駁,“天脈殿“三個古字卻清晰如血。
“你們是...“羅羽握緊金劍,卻發(fā)現(xiàn)這些身影沒有半點敵意。
為首的古仙殘魂抬手,一道青光沒入他眉心——那是一段破碎的記憶,關于天脈核心、關于仙界為何懼怕天脈體質(zhì)的真相,還有...
“天脈核心,就在禁域最深處。“古仙的聲音帶著千年的滄桑,“它在等你,等真正能掌控天地法則的人。“
話音未落,荒原的風突然大了起來。
羅羽望著逐漸消散的古仙殘魂,望著那座重新隱入黑霧的天脈殿,只覺掌心的晶碑碎片燙得驚人。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目光投向禁域深處——那里有他要找的答案,有王瑤和蘇淺的約定,更有顛覆仙界法則的可能。
“三日后。“他對著風輕聲說,“我一定帶你們看十二洲的雪。“
遠處,天脈殿的方向傳來一聲悠長的鐘鳴。